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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晁很怕,怕得要命!
他在河东太久,对裴家这种大世家有一种本能的畏惧。这一次他帮助谢澧时,本就是豁出去了。
他想着,必须要拼一拼,才能够有出路。不然,他快要死了。
从五品闻州别驾降为七品录事,这种落差让郑晁太难受了。
平时供他驱使的属下,如今变成了他的上官;平时他不放在眼内的六曹文书,竟然比他在府衙还要有地位。
尽管这些人面上没有说什么,但郑晁知道他们背后肯定在嗤笑他。
每一天去闻州府衙,对郑晁来说都是一种折磨。如果他从来没有做过别驾一职,就算是录事也没有多大的问题。
但是……
从高处跌到低处的滋味,没有多少人能受得了。
郑晁曾递书给自己的岳丈谢惠时,恳请谢惠时来帮他改变目前的境况。
然而,谢惠时的回信只有一个:稍安勿躁,静待时机。
看到回信的那一刻,郑晁心都凉了。在****忍受着折磨的情况下,他怎么能不着急呢?时机又在哪里?
当谢澧时让他指证裴家的时候,他想都没有想就答应了。他猛然发现自己还有一个机会,一个可以改变境况的机会。
宁昭的书信,他早几个月前就派人去秋华院拿到了。当时还想着用这个来谋户部的职位,他差点忘了!
他忙不迭地出面指证裴家,就是想在谢家、在那一家面前立下大功,以谋一个更好的官位。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裴家竟然平安无事!
在谢家及京兆家族的合力下,谢家出面连续设的两个局,竟然都让裴家轻松化解了。
现在宫中迟迟没有定罪的消息,裴家联合其他家族,还在河东得到了许多赞誉,这和他所期待的完全不合。
郑晁不知道这里面发生了什么事,但他知道自己一定会出事。
他一定是完了!
裴家一定不会放过背后栽赃嫁祸的人,谢澧时身为观察使,背后还有谢家,或许裴家拿其没有办法,但他不同!
他背后已经没有了永宁侯府,唯一可以依靠的就只有谢家!但是,当他去观察使府的时候,谢澧时竟然拒而不见!
在裴家这一件事上,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谢澧时怎么能不见他呢?他顿时觉得自己像一块破布,被谢家用完就扔掉。
他带着满腔的怒火回到了朝阳院,见到谢氏之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忍不住开口恶狠狠地咒骂,骂谢家忘恩负义,骂谢氏一点用的都没有,娶了谢氏他简直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听到这些话,谢氏简直惊呆了。她完全没有想到平时温文尔雅的郑晁会说出这样的话。
片刻之后,她才冷冷地讥讽道:“二爷说这些话可真是好笑了!二爷被降职是谢家害的吗?妾身父亲不是请二爷稍安勿躁静待时机吗?是二爷太心急了!”
事实上,谢氏觉得自己当初嫁给郑晁,才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她是谢家的嫡女,当初若不是为了争一口气,若不是为了宁昭的妹妹,她怎么会嫁给郑晁这一个庶子?
谢氏被宁昭拒婚,让她沦为京兆的笑柄。若不是为此,她会嫁来永宁侯府?
这段时日以来,谢氏亦是满腹怨言。
先是郑仁出了酸肉儿一事,使得她如同瘟疫一样,让河东贵妇避之不及;然后还要照顾郑仁那个活死人,还要打理整个永宁伯府。
如今永宁伯府入不敷出,她正是焦头烂额苦闷不已的时候,郑晁竟然敢骂她?!
他也不想想,当初是凭着谁的功劳,他才能成为闻州别驾的?郑晁,最没资格在她面前吼来吼去。
郑晁愣了愣,他同样没有想到,以往高贵得体的妻子,竟然会说出这种话语。
他哆嗦着嘴唇,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半响之后,才拂袖离开了朝阳院,急急往荣寿院走去。
父亲,父亲得快点好起来!只要有父亲在,他就不怕没有办法,他就不怕没有势力!
怀着这种急切的希冀,郑晁简直是跑着来到荣寿院的。可是荣寿院里静悄悄的,完全没有了往日的热闹。
他所看见的郑仁,只是躺在床上不断流涎的老人,脸上蜡黄蜡黄的,只有一双眼睛流露出痛苦。
郑晁猛然想起,大夫说过父亲一辈子就这样了,永远都站不起来,也永远都不能说话了。
永宁侯府没有了,父亲再不能为他撑腰的了!
郑晁就这样站在房间的门口,眼神无比失望,然后转身离去,似乎不曾听见郑仁“呀呀”的叫声……
二房郑晁与谢氏的争吵,很快就传了出来。
章氏听到这些话的时候,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数着手中的佛珠,万事不离。
她心中只是想道:如今二房及郑仁有这样的境况,阿兰泉下有知,也会感到欣慰吧。
郑衡听到这些,一点儿也不意外。郑晁与谢氏,往日看似恩爱,一旦有事肯定就会吵起来了。
她过去还奇怪,为何谢氏会嫁给郑晁,原来谢氏是为了报复宁昭的拒婚,特地想对付宁昭的妹妹宁氏。
为了这样的理由而嫁来永宁侯府,郑衡只觉得莫名其妙,也不能理解。
郑晁如今的境况,郑衡一点儿也不觉得可惜。
她十分确定,若是裴家落败了,今日郑晁会是何等势盛,以郑晁的为人,不定会对章氏做些什么,而不是像章氏这样当没有听见。
有些人,绝不能给他有任何得势的机会,只能将他一直压在尘埃里,让他动惮不得,才不会再出来害人。
郑晁胆敢出面指证裴家,故意用了那样的书信来栽赃,想要的是什么,十分清楚。
胜败有定,那么郑晁惶惶如丧家之犬,那太正常了。——郑晁在指证裴家之前,难道就没有想过万一裴家没有败,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恰这时,盈足进来向她禀告了一个事情。她听了,不禁叹了一口气。
想来二房,心思最为缜密剔透的,还是他了。
但如今,他这么做,又于事何补呢?
郑衡已经心软过一次,再不会心软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