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天后,高密县境内,于淇率领的官军,共计正军两千五百人、辅军一千五百人,总人数接近七千人的军队安安静静的驻扎在一条小河流的岸边,一人多高的芦苇顶着蓬松的芦花在北风中不停摇曳,将绝大部分的寒风阻挡在对岸,让庞大的营地免受寒风的侵袭。
能让四千人的军队安安静静的扎营,这也是刘政看好于淇的地方之一。当初第一次跟随于淇巡视军营的时候,刘政就敏锐的察觉到于淇在军队中贯彻的令行禁止的观念——一支连吃饭都能做到井然有序的队伍,就算是新兵,战斗力也不会差到哪去。
位于营地中央的拱形大帐内,军队中的核心人物,于淇、刘政、太史慈、隋文四人相对而坐,如果以为他们在讨论君略那就错了,四人微眯着眼睛安静端坐,似乎在等待什么重要的消息。
噗噜噜……
隋文率先打破了账内的安静气氛,半边屁股微微一抬,一连串的响屁喷薄而出。
“滚!”
于淇一声喝骂,隋文满不在乎的爬起来掀帘出去,身后传来一句憋闷的话:“把帘子掀开,透透气。”
话音刚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刚刚出去的隋文一弯腰又重新进来,身边还带着一个风尘仆仆的人,正是负责探查黄巾军动向的刘辉。
进入大帐,刘辉刚要开口汇报情况,一股异味顿时逼的他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下意识的使劲嗅了嗅想要分辨这是什么味道,就听军师语气发颤的道:“闷煞我也。”
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于淇发现刘政这个人并那种想象中刻板、阴沉的谋士形象,相反他英武勃发、气度不凡、性格也开朗乐观,偶尔会开点无伤大雅的玩笑,倒有点符合于淇想象中周瑜的形象。
听他那发颤的口吻,于淇就知道他又在作怪了,也不理他,而是示意刘辉道:“累坏了吧,先坐下喘口气。”
“怎么样,黄巾军的行动确定了吗?”
“已经确定了,”说着,刘辉一脸佩服的望向刘政:“果然跟军师说的一样,黄巾军准备从明天早晨开始在两河交汇处渡河。”
作为潍水两大支流之一的浯水,也是由两条较大的河流交汇而成的,一条就是浯水主干,另外一条叫做诸水,浯水跟诸水在高密县境内汇合,而高密县城,就坐落在两河交汇处往东五里左右远的地方。
在一把火烧了淳于县城里的粮食之后,于淇就按照刘政的计策,以孔融的名义行文淳于县附近的安丘、昌安、高密三县,让三县官府配合他的讨贼行动。
在三县各地自身都难保的情况下让他们配合讨贼似乎有点强人所难,但是于淇要求他们的配合比较简单,并非是要求他们直接出兵这样减损他们防守力量的行动,而是让安丘、昌安两县官府派出民夫,做出把各县存粮向高密县调集的样子。
虽然调粮的行动因为黄巾军的劫掠而只持续了两天,不过这也让因为缺粮而饿的眼珠子都发蓝的黄巾军找到了下一步行动的目标。
打劫了运粮队伍,抢来了十几车粮食,虽然缓解不了十几万黄巾军缺粮的问题,却也给为了调动黄巾军的士气而发愁的管亥一个借口。
你们以为高密县城郭高大就能挡的住我吗?高密县城里可没有一个名满天下的孔融坐镇,老子打起来可没有顾忌。
好,既然你们敢把粮食往高密运,我就敢把高密县打起来。
“官府是要把咱们往绝路上逼啊,既然这样,与其被冻死饿死,还不如拼着一死攻打高密县城,打下高密县,敞开了肚皮随便吃。”
“就算是死,也要做个饱死鬼,绝不做饿死鬼。”
“宁肯战死,绝不饿死!”
随着官府集中各县粮食运往高密县的消息传播,诸如此类的口号在十几万黄巾军中迅速传播开来,一时间,群情汹汹,攻打高密县的意愿甚嚣尘上。
看着原本因为粮食被烧而绝望死心的黄巾军,因为越演越烈的消息而重新振奋了精神,管亥看在眼里,喜在脸上,忧愁却深埋心底。
粮食到底是谁放火烧的?官府恰好在这个时候调动粮食跟这个有什么关系?这里面是不是存在什么阴谋?
在众人面前强颜欢笑,关起门来,管亥跟粘光两人却满面愁容。
现在黄巾军中的局势已经不是他们所能控制的了,仿佛一夜之间,高密县存粮三十万石,甚至五十万石的谣言就传遍了军中,所有人都群情汹汹。
明眼人都知道这是一个谣言,但是饥寒交迫中的十几万黄巾军,就被这么一个简单的谣言所摆布,仿佛有一只无形中的大手,把这十几万人拧成一股绳,让他们的目光死死的盯着高密县,十几万人发出一个声音:前进,向着高密县前进!
这个时候,个人的意愿已经不重要了,就算是管亥,也无法扭转十几万人共同的意愿,特别是在他没办法让这十几万人吃饱的情况下,如果管亥敢阻拦他们前往高密吃饱饭,就算是管亥也会被撕成碎片,人要是被饿极了,真的是会吃人的。所以这个时候,就算是他心有疑惑,心怀警惕,他也只能按照这十几万人的意愿,带领他们,朝着高密县进发。
虽然无法改变十几万人共同的意愿,但是管亥毕竟是这十几万人名义上的统领,是青州黄巾的大渠帅,所以在一定程度上,管亥还是能做出一些力所能及的行动的。
譬如加强防备、加大巡逻力度,侦查官军的调动情况,有无可疑的行迹;再譬如选择行军路线。
浯水是淳于县跟高密县的县界,想要进入高密县,他们必须要渡过浯水。而浯水跟诸水是在高密县境内汇合,所以他们就面临一个情况:是在这寒冷的深秋里,一次性渡过河面更宽、水流更急、水深未知的浯水主干呢?还是分做两次,分别渡过相对容易一些的浯水跟诸水呢?
半渡而击的道理于淇明白,管亥同样也明白。
虽然没有发现官军的踪迹,但是管亥跟粘光经过商议后还是机智的决定:咱们既不一次性渡河,也不分两次渡河,咱们要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想来想去,浯水跟诸水两河交汇的地方,水面既不是特别宽,水流也很平缓,那么就愉快的决定了,把渡河的地点选在两河交汇处。
这么奇葩的渡河地点,就算是有心人也一定猜不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