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主治医生的面前站定，两只手交握垂在身前，明明是大冬天手心里却沁出黏腻的手汗，表情故作轻松，眼里的紧张却出卖了她。

“医生，你说吧！”江可司扯了扯嘴角，强挤出一丝丝的笑容，语气佯装轻快。

说完她便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紧紧地看着主治医生，裹在厚重棉服下瘦弱的身躯禁不住微微颤抖。

她害怕。

主治医生看着她，苍老的声音穿过岁月带着沉重的质感，“你外婆情况不容乐观，能治愈的几率小之又小，现在丧失了语言能力，恐怕以后都只能依靠轮椅生活了。”

江可司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心底一紧，随即又扬起更灿烂的笑容，那笑却只是虚虚的不大走心。

“谢谢杜医生，您能从生死关头把我外婆救回来已经是大恩大德了。”她郑重其事地朝着主治医生深深地鞠了一躬。

杜医生心疼的看着如此孝顺体贴的江可司，不禁想起自己的孙女来，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便摆摆手离开了。

她在门口站了许久，收拾好情绪才轻手轻脚地打开病房门进去，发现外婆已经醒了。

“外婆！”江可司欣喜地跑了过去，惊喜的唤着她。

一走近脸上的笑容便僵住，随即变得苦涩起来，不敢让外婆看出来，只好低着头，拿来纸巾擦掉她嘴角不受控制流出来的口水。

枕头已经被口水浸湿了一大摊，看样子应该醒了有一段时间了。

她有些懊恼自己为什么不早一点走进来，外婆醒来发现身边没有一个人再该有多害怕啊！

外婆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只剩两只黄浊的眼睛转动着，氧气罩已经被换成了氧气管，口水不断地从微张的嘴里流出，顺着嘴角流到枕头上。

江可司擦了又擦，怕把外婆的皮肤擦红肿了便拿来干净的毛巾叠好垫在她的嘴边。

怕外婆担心她只好扬着笑脸安慰她，天知道她的脸都笑僵了，笑肌发酸，忙着给外婆盖被子，喝水，擦桌子……

她不敢说话也不敢和外婆对视，只能假装自己很忙，她生怕自己开口就会泣不成声。

外婆就那么安安静静的看着她，苍老的眼睛在凹陷的眼眶里随着她的移动而移动，心里满是悲凉，想要开口却无能为力。

都是她拖累了自己外孙女啊！要不是她这个破身体，可司怎么会这么辛苦，她早一点离开该多好。

她知道家里没钱，多想告诉江可司她不治了，不要再花这个冤枉钱了。

江可司接着洗毛巾的由头走进卫生间，门关上的那一刻脸上的笑容还未全然褪去，豆大的眼泪便已经扑簌簌落下。

她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低声痛哭，一呼吸就觉得疼痛从喉咙蔓延到身上，整个胸腔都跟着抽痛。

她清楚的知道外婆会变成什么样子，也已经做好了准备，可真正看到外婆那样躺在病床上时自己依旧心痛不已。

外婆是多么爱干净的人，如今却成了这般模样，只能受人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