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嘛突然要走啊？”方念稚小跑追上周嘉颜的步伐，“谁又惹你不开心了？”

周嘉颜没有回应，头也不回地快步往停车的地方走去。他个儿高，步子迈得也大，方念稚追了一段距离后，放弃挣扎地冲着他的背影喊：“喂，莫名其妙发什么脾气呢？”

周嘉颜缓缓停下步子，目光凝重地看了她一眼，否认道：“没发脾气。”

“那你干嘛走那么快。”借着他停下的这个空档，方念稚赶忙追了上去，在他面前气喘吁吁地说，“等等我嘛。”

周嘉颜居高临下地抓起方念稚卫衣上的帽子套到她头上，顺手隔着衣服摸了摸她的头：“小矮子。”

“不准说我矮。”方念稚故意龇牙咧嘴，而下一秒她忽然把手里的包抛到周嘉颜手里，冲到了路边的树旁，扶着树干呕了两下。

酒精在她的胃里不停地摇晃、碰撞，反胃的感觉一阵阵地涌上来。周嘉颜急忙跟过来，眉头紧皱地拍着她的背：“不能喝还喝，不知道自己酒量有多差么？”

想吐但又吐不出来的感觉最难受了，方念稚强忍着劲儿艰难地抬起头，委屈极了：“我就抿了几口……”

“该。”周嘉颜放在方念稚背上的手一直没有停下，路灯映照下的他的脸上显露出淡淡的笑意。刚才饭桌上沈云锦刻意接近的姿态让他产生的厌恶感，也随着凌冽的北风一同消散开了。

方念稚扶着树吐了半天什么都吐不出来，过了好一会那股感觉才慢慢退下去。

“不行了不行了，我以后再碰酒精就是小狗。”她直起腰杆，双手插着腰大口喘气。

她这番信誓旦旦的自觉性的发言让周嘉颜顿时心生愉悦，难得露出笑容说：“能有这个觉悟，不错。”

方念稚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不好意思地看向他：“周嘉颜，你饿不饿？”

“晚上没吃饱么？”

“这不是还没等到我想吃的菜上来他们就开始喝酒了嘛……”

周嘉颜无奈又好笑地看着眼前站着的这个正在挤眉弄眼的小姑娘，点点头：“想去吃什么？”

“烤肉好不好，我们的预约还有效么？”

羊肉串是这家烤肉店的招牌，现宰的小羔羊肉经过秘制调料的腌制后穿成肥肉相间的小串。羊身上最肥美的油脂经过炼化再放凉冻结成了羊油。高温加热融化，羊油在特制的锅里不停地翻滚冒着小泡。羊肉串烤制成三成熟后，就被厨师送进了油锅，数十秒后，又重新回归炭火。

方念稚站在开放式厨房前完成地看完了整个制作过程，刚出锅的羊肉串比门口巨大海报上的照片还要诱人。

晚上十点是夜生活刚刚开始的时候，店的大堂坐满了过来吃夜宵的客人，店门外还有大排长龙等着被叫号的食客。店里热闹火辣的气氛混杂着孜然和辣椒的香气，根本没有人留意他们两个戴着帽子、口罩围着围巾全副武装的“奇怪”的人。

周嘉颜能在这种门口黄牛一个号卖到五十甚至更高价格的人气店铺里，带着方念稚穿过热闹，顺利坐到和外面氛围完全不同的静谧的包厢里，实在让人有些感动。

“你们这最特色的菜都给我们上一份吧，外面海报上印着的那个羊肉串，先来五十串，谢谢。”方念稚火速合上了菜单，递回给了服务生。

服务生接过菜单看了周嘉颜一眼，看到他轻轻点头后才礼貌地退出了包厢。

方念稚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打量了一眼包厢里的摆设，忽然她的目光被桌子上摆着的宣传单吸引了。

她拿着那张印着梅子酒图片的宣传单，笑嘻嘻地问：“周嘉颜，你想不想喝酒啊？”

“半个小时前怎么说的来着？”

周嘉颜的一句话就戳破了方念稚刚冒起的粉红泡泡，她略失望地嘟囔道：“早知道话就不说那么早了。”

“我可以当没听到。”周嘉颜按了下服务铃，然后冲进来的服务生说，“再加一瓶梅子酒，谢谢。”

“这个酒的度数低，喝多了也不会难受。可以尝尝。”

“你尝过？”

周嘉颜点头：“恰巧认识这家店的老板，去年过年的时候他寄了两箱酒给我。他在A市也有一家店，下次带你去试试。”

原来是认识的人啊，怪不得呢……

梅子酒送上来的时候装在一个很好看的琉璃瓶子里，方念稚像个酒鬼迫不及待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梅子的清香瞬间钻入她的鼻腔。

她抿了一口，果子的味道之下还是混杂着酒精的刺激感，甜味盖过了酒的苦味，不难喝，不过也没有很好喝。

方念稚只喝了一杯就放下了杯子，碎碎念道：“我看他们喝白酒都跟喝白开水似的，真不知道喝酒的快乐在哪。”

“不喜欢就不要勉强自己了。”

“我再尝尝，再尝尝。”

方念稚很快就知道那些人喝酒的快乐在哪了，酒精开始上头的时候人就云朵一样开始飘了。烤肉的油腻感在口腔里一下子就被梅子酒给冲淡了，她和周嘉颜你一杯我一杯地碰杯，喝到后面拦也拦不住。

周嘉颜的酒量在酒精度数低的梅子酒前算得上是大材小用，除了脸颊微微泛红外，他几乎什么感觉都没有。

“下次我还要再来吃烤肉。”方念稚咧着嘴傻笑，“好吃。”

“那种聚餐做作死了，吃也吃不饱，夹个菜都不自在，早知道就不去了。”

方念稚说话开始变得前言不搭后语，周嘉颜知道她的酒量大概就到这了，让人撤了酒杯换了一壶白开水。

方念稚撑着脑袋，只觉得眼皮重重的。

“方念稚。”

“啊？”

“你哥有没有跟你说过，最好不要单独和男生喝酒？”

方念稚努力想了想，用力点头：“说过。”

“那你今天还喝？”

“可是你是周嘉颜啊。”方念稚在喝醉状态下的时候眼睛会变得特别明亮，灯光照进她的眼睛会反射出微波粼粼的光。

她又轻声重复了一句：“周嘉颜没关系的。”

“哦？为什么周嘉颜就没关系？”

“因为他会带我回家的。”

既然方念稚都这么说了，如果他不这么做，未免有些太辜负她的信任了。上车之后没多久，她便倚着车门睡着了。

“小林，安排人去把陆市的别墅打扫一下，我半个小时后到家。”

“再准备一盒解酒药放到我的卧室。”

等周嘉颜的车开到家，打扫卫生的阿姨刚好收拾完毕，空气里还残留着百合花淡淡的清香。

周嘉颜抱着人直接上了楼。主卧的床换好了新的床单，他小心翼翼地把方念稚放到床上。床头柜上有准备好的醒酒药和热水，周嘉颜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叫醒她。她睡眠一向不好，能睡个安稳觉也不容易。

方念稚睡觉的时候有个不好的习惯，手里总喜欢拽着什么东西。有时候是枕头，有时候是被子，抓住了就死死不会松手。

等到她的呼吸声渐匀，周嘉颜坐在房间的沙发上看着外面的夜空出神。

如果不是因为方念稚的话，他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有当演员的念头。他喜欢音乐，喜欢音符在他的编排下被弹奏出来的顺畅感。可不知道为什么，当她问自己要不要试着演演戏的时候，他犹豫过后竟然不想要拒绝。

同样都是搭建一个虚拟的世界，剧本远比歌曲来得更具体和直接。在方念稚创造的世界里，他也可以扮演一个温暖的角色。

林迈兮是她笔下的人物，勇敢、执着、不轻易放弃，看上去好像和现在的她不太一样。但看完剧本后，他竟然也在想，方念稚高中的时候是不是就是林迈兮这样的？

长得漂亮，学习成绩好，在班里的人缘也不错，遇到喜欢的男生的时候敢于坦诚自己的喜欢。郑晋歌是不是就是她心里最想共度一生的那个人的模样？她说她从来没有谈过恋爱，可在学校里，像她这样的女孩子一定会有很多男孩喜欢。她一直遇不到喜欢的人，结果却莫名其妙地嫁给了他。

“如果早点遇到你，好像也不错。”周嘉颜对着空气呢喃道。话音刚落，他自己也忍不住勾勒起嘴角。

“不过现在也不算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