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我带你去楼上房间看看吧。嘉颜好久没回家住了，我就让人重新收拾了一下，也不知道你们喜欢不喜欢这种风格。”

周嘉颜从书房出来的时候，董莞青正带着方念稚在他的房间翻他小时候的相册，他有几张穿着开裆裤哇哇大哭的照片称得上是“黑历史”级别的影像。

“这张，这是颜颜两岁的时候，我们带他去海洋公园玩。结果他一看到白鲸就被吓得哇哇直哭，怎么哄都止不住。”

“这张应该是他刚开始换牙的时候，掉了第一颗牙。那天他哭得特别惨，拿着掉了的牙齿跟我说牙齿死了，他以后都吃不了肉肉了。现在看看还真是挺可爱的。”

“还有这张这张，那时候他在我的怀里呀，还是个小婴儿，软软嫩嫩的，像块大麻糍。”

果然每个人的家里都有这样一本相册，相册里的照片几乎都是“不忍直视”的童年过去。

两个人翻得正起劲的时候，忽然有一只手从她们两个人中间伸了过来，然后一把抽走了相册。

方念稚转身抬头看，只见周嘉颜黑着一张脸，怨念深重地看着她们。

她立马把笑容憋了回去，眨巴眨巴了两下眼睛说：“周嘉颜，没想到你小时候这么乖呢。”

“别坐地上。”周嘉颜朝方念稚伸出手，一把将人从地上拉了起来，然后对着董莞青说，“妈，时间不早了，你还不休息么？”

“是哦，都十一点多了。哎呀你爸也真是的，时间到了也不喊我一下。”董莞青拍了拍身上的灰，朝方念稚使了一个眼神，说，“你们小两口聊吧，我要回去洗洗睡了。”

偌大的空间里一下子就只剩下了方念稚和周嘉颜两个人。

“我妈又给你看什么了？”周嘉颜拿起手上的相册翻了两页，刚看了几张照片脸色就难看得可怕。

方念稚哪敢说实话呀，急忙摇头：“没有没有，就给我看了看你周岁时候的照片。其他我什么都没看。”

此地无银三百两。

周嘉颜叹了口气，重重地合上相册，想了想之后说：“不准说出去。”

“不说，我保证不说！”方念稚比了个发誓的动作，随后问道：“你爸让你过去跟你说什么了呀？不会是又说要让你退出娱乐圈的事吧？”

周嘉颜摇摇头，他的眼神和表情忽然变得有些捉摸不透，在方念稚身上扫视了一圈之后，他开口道：“爸问我跟你什么时候要孩子，他说我剩下的时间不多了，要我抓紧。”

……

……

……

方念稚的大脑飞速运转，她努力回忆了一下她好像似乎大概也许……没跟周嘉颜说过这事。

那天她去找他爸谈完条件后，回家就听见了他跟他哥哥的对话，然后……然后她就跑去剧组了，完全把这件事忘在了脑后。

周嘉颜双手环在胸前，继续追问：“念稚，你当初是怎么说服爸同意我继续在娱乐圈发展的？”

“我……”方念稚支支吾吾得说不出话来，那种羞耻的誓言她怎么可能说得出口！

看着面前站着的小姑娘脸颊渐渐由白变红再变到通红，周嘉颜的心里大概已经猜到了八分。他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方念稚，问道：“或者我换个问法，你打算怎么让他一年之内当上爷爷？”

“我就没打算……我当时就是想给你争取一年的时间。”

“那一年时间到了之后呢，你打算怎么办？”

方念稚越说越心虚：“我以为以你的能力，一年的时间足够了。到那个时候你爸爸就拦不住你了。”

“现在看来，一年的时间恐怕不太够。”周嘉颜拉着张椅子坐下，歪着头看着方念稚。

“那就退出娱乐圈吧，正好我也累了。”方念稚说着往床上一躺，蚕丝被柔软的触感一下子紧紧地包裹住了她。

舒服，太舒服了，比酒店的床舒服一万倍。

周嘉颜失笑，遇事就打退堂鼓，果然还是那个方念稚。

方念稚在床上翻了个身，刚要伸展双臂，她突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猛得从床上坐起：“周嘉颜，你房间就只有一张床么？”

“不然呢？”

“为什么连沙发都没有？！”

“沙发之前被Lulu挠破了，我妈搬到它的房间给它当玩具了。”

方念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发出了今晚最大的疑问：“那晚上我们怎么睡？”

周嘉颜从椅子上起身，走到衣柜旁边说：“我可以睡地上。”

可是衣柜拉开，里面除了挂着的几件衣服之外，其他地方都是空荡荡的。

周嘉颜不由皱眉：“妈好像把备用的床单都收走了。”

“……”

两个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方念稚默默裹紧了衣服，偏过头说：“周嘉颜你会想办法的，对吧？”

“你先去洗漱吧。”周嘉颜想了想，给了方念稚一个肯定的眼神。

然而等方念稚洗完澡出来，只见周嘉颜坐在床边，床上的被子中间被他捏出了一条小道。

“我哥房间的门被锁了，没办法了。”

“那你这……”在干什么呢……方念稚指了指被子中间凸起的那条小道。

“以此为界。”

方念稚哭笑不得，她捏起床单的一角，轻轻一抖，被子立马变回了平整的状态。她揣着手看向周嘉颜。

“我去洗漱了。”周嘉颜快速拿起一旁的睡衣径直走向了浴室。

“方念稚，没关系的，只是睡在同一张床上而已，你不说他不说没人知道的。”

“不行不行，那可是共枕而眠啊，怎么可能不多想。”

“你们两个人又不是没一起睡过，以前没怎么样，之后也不会怎么样。”

“可是你确定你们俩不会发生什么么？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谁知道会不会……”

“都结婚了，证都领了，其实睡一起也没什么吧。”

……

两个声音不停地在方念稚的大脑里争辩，隐藏在心里的精神分裂被释放了出来。方念稚抱着脑袋把整个人裹在了被子里，左滚右滚。

“啊啊啊啊，我要疯了。”方念稚一把将被子从身上挪开，然后自言自语道，“方念稚，淡定，淡定下来。没关系的，周嘉颜是个正人君子。”

“我不是。”

周嘉颜穿着浴袍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床边。他拉开被子，没等方念稚反应过来就躺了进去。

“放心吧，我不会碰你的。”周嘉颜转了个边，背对着方念稚，疲惫地闭上了眼。

方念稚攥着被子的一角在床的角落里坐了很久，久到周嘉颜的呼吸声逐渐变得平稳。她小心翼翼地躺下，生怕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会吵醒旁边的人。

周嘉颜先下手为强，裹走了一大半的被子，方念稚轻轻地拉动了两下，见没有任何变化也就顺势放弃了。

她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可满脑子活跃的思绪让她根本静不下心来。就在天马行空的想象飘过她大脑的时候，周嘉颜忽然翻了个身，双手撑在她身体的两边，一下子将人圈在了身下。

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得方念稚连呼吸都觉得困难，她盯着周嘉颜紧闭的双眸不由自主地眨眼，战战兢兢地问：“干……干什么……”

“嘘。”周嘉颜睁开朦胧的睡眼，“害怕么？”

方念稚故作镇定地摇摇头：“不怕。”

“不怕你抖什么？”

“……冷。”

“知道冷还不盖被子？”周嘉颜说完之后倒向另一边重新躺好，扯了大半截的被子给方念稚，“睡吧，别胡思乱想了。”

他们两个人的身体在被子底下就只隔了几厘米的距离，方念稚将身体绷得笔直，生怕一个小动作就碰到了旁边躺着的人。

周嘉颜熄灭了房间里所有的灯，一天赶场下来他确实觉得有些累了。

“如果你再不睡，我不能保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可是……

方念稚睁着眼睛看着漆黑的房间：“周嘉颜，这样我睡不着……”

“你要怎么样才能睡着？”

“我不习惯有人睡在我身边。”

“你最好趁早习惯。”

“我怕我的睡姿太差了。”

“我不介意。”

“……”

“啪”周嘉颜伸手按亮了床头的灯光，他忽然侧过身子，视线死死地盯着方念稚看，一言不发。

方念稚被盯得心里有些发毛，过了一会小心翼翼地问：“你在看什么？”

“看你。”周嘉颜不假思索地回答。

“看我干嘛？”

“没什么，想一些事情。”周嘉颜又重新躺平了身体，“睡不着的话，我给你去拿两本书？”

方念稚拼命摇头：“不要，那样我会更睡不着。没事你不用管我，你先睡吧。”

床头的灯又一次被熄灭。在黑暗里，周嘉颜的声音突兀地在房间响起：“方念稚，你后悔过么？”

“后悔什么？”

“嫁给我。”

对话突然一下子变得深刻了起来，方念稚刚酝酿起来的困意因为周嘉颜的一句话一扫而空。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在这个时候跟她说这些，所以她沉默了几秒。

周嘉颜只当她是后悔了。

“因为我的出现，你的生活全都被打乱了。如果没有我，你的人生轨迹里不会有那么多的将就。你可以做你自己喜欢的事，也不用那么辛苦。我原本以为两年的时间换一笔可观的财富是一笔划算的买卖，现在看来是我欠你的更多。”

“为什么突然和我说这些？”

周嘉颜发出了轻轻的一声叹息：“没什么。”

“那睡觉吧，我困了。”方念稚翻了个身，顺势拉住了周嘉颜的手臂。突如其来的触碰让两个人的身体都为之一僵。方念稚暗暗在心里对自己说了句“加油”，闭上眼睛假装一切发生得自然又恰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