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这条路继续走,就到新疆了。”陈然指指身后看不到终点的219国道。
“那咱们去新疆吧。”秋澄兴趣盎然。
“你可拉倒吧,我东西都在拉萨,还得还车呢。”陈然不可能理她,沿着往阿里的方向行进。
“猜着你都不愿意跟我冒险。”秋澄看着外面的班公湖和紧挨的雪山,好像山顶要下雪的样子。
又一群鸟从头顶上飞过,看展翅的大小,应该是斑头雁,却没排成“人”字或“一”字。陈然指着雪山脚下的一条小道,说道:“今天时间有点晚,要不然可以环湖,去看看鸟岛,那里的鸟才叫多呢。”
刚才的事情都还没结束,此刻又说了这么一句让人恼怒的话,秋澄立马想起从羊湖下来的时候,陈然同样指着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说:“这边可以环湖,能看到羊湖的另外一种美,有山有寺、有岛有船。听他们说,坐在船上,头顶是蓝天白云,身旁是碧波浩渺,远处有湖光山色,近处有飞鸟鱼群,就像在童话世界。”
面对这种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不发怒不足以平民愤,秋澄如陈然话语所必然导致的结果那样对着耳朵大吼了一句:“你不想带我就明说,别找借口!”
陈然掏掏好像进了小虫的耳朵,丝毫不以为意,指着积雪未消的路面说道:“你不怕陷里面了?”
秋澄为之一滞,却更加恼羞成怒:“那你为什么现在叫我来?路好的时候你怎么不叫我?”
“……”提起这个,陈然顿时无话可说。的确,这怎么说,总不能说之前不熟,而且根本没想叫你来的意思吧。可终究又不能不解释一番,便糊弄道:“你放心好了,以后我肯定再带你来一次。到时候,还咱俩,走新藏线,连无人区一起看了。”
“我不去无人区,我怕你把我扔了。”
“……”
陈然感觉自己说话都是错的,每一次说出来,得到的完全不是自己所能想象的对话。此刻,脑子里想到的第一条便是孔老夫子说过的话,“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简直太对了。刚才还一副柔弱的模样,需要自己支撑和给予温暖,等上了车,空调吹暖和了,吃了零食喝了饮料,立马就翻脸。这种女人搁在古代,谋杀亲夫都不带迟疑的。
一时,陈然开始犹豫自己之前的行为,却恍惚又感受到了那丝掌心的冰凉与温暖,是不是冲动了?扪心自问,只是有一点心动,好像还谈不上喜欢。
“你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就那么想的?”秋澄不知道陈然心中的龌龊,话语上依旧步步紧逼。
“我哪敢啊?”陈然很是无奈。
“那就是想了!”
“……”算了,还是不予计较了,能躲着躲着吧。陈然突然又开始庆幸,行程终于开始返程了,三天还是四天后就能达到拉萨了。
“你是不是讨厌我?”秋澄紧紧地盯着陈然。
陈然吓了一跳,左眼忍不住眨了一下,忙道:“没有。”
“那你眨眼干什么?”
“啊?我眨眼了吗?左眼跳财,我可能要发财了。”陈然顾左右而言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你……”秋澄终是没有问出来,长叹了一声,看着窗外斜阳照在雪山上,还是那样的白。
陈然听着叹息,心里有一丝好像忍不住的冲动,却也终究没有多话,等等看吧。
在这边说时间总是很别扭,就像陈然的狐朋狗友和他约吃饭的时间,都是说晚上九点。在内地这个时间点都要吃夜宵了,而这里天还没有黑,回光返照的通亮。
阿里现在还没有正式的建市,在2018年那曲正式的撤地设市后,成为了西藏自治区唯一的地区。其行政公署设在噶尔县狮泉河镇,因此很多说去阿里地区,也说是去狮泉河。
班公湖离狮泉河也就140公里,开车不耽误的话也就两个小时多些,更何况这边的国道宽阔无车,很多大胆的司机都将车速提在100以上。
尽管如此,陈然到达吃饭的酒店还是晚了些,将近九点半才到。最主要的原因便是入住酒店后,秋澄觉得时间还充裕,强拉着陈然逛了超市。
不过这些都无关紧要,不会影响陈然吃饭的心情,尤其一进到房间惊讶地看到梁邱坐在对面冲自己咧着大嘴。
“你怎么在这儿?”
梁邱和陈然一样,都是内地派来援助的,山西人,中等发福,便略微有些承受不住高原环境,还好一直在拉萨工作,除了海拔低些的林芝和就近的山南,一直没去过别的地方。其实,也不能说没去过,那曲就是去过的,只是停了一天晚上,实在受不了,又折返了回去。
同样的,梁邱的任务也基本结束,处于最后的验收阶段,闲着没事便生起了四处游览的打算。在拉萨的时候,陈然也邀请过梁邱一起同行,被梁邱以计划前往墨脱的理由拒绝了,没想到今天居然在阿里看到了。
“怎么?我不能来?”梁邱嘴唇发白,看不出是缺氧还是过度干燥,神情倒还自然。
“你不是高反吗?来这儿不难受了?”
“有这个呢。”说着话,梁邱在凳子旁的地上拿起了一罐氧气瓶,有些紧巴地笑着。“听说嫂子来了,我怎么也得来看看。”
“嫂子?”陈然一愣,旁边的秋澄碰了他一下,面色不虞。
就在陈然没想好怎么解释的功夫,在座的另外一个,派驻阿里的同事卫桦,本来靠墙坐的,突然站了起来,冲着秋澄来了个九十度的鞠躬,大声喊道:“嫂子好!”
秋澄脸色瞬间变得丰富多彩,手足无措,准备好好解释一番。
卫桦却没等秋澄说话,直接一拉椅子,让出通道,绅士地施了一礼一伸手,道:“嫂子,请上座!”
这一连串的动作让秋澄哭笑不得,干脆也没解释,顺水推舟地坐了过去。
“不是……”陈然早就熟悉了卫桦的跳脱,仍旧被这种突如其来的场面给吓了一跳,慌乱的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卫桦却打断了陈然的话语,一把拉着陈然直接坐在了背靠门的侧边,说道:“嫂子上座,你这伺候的,得坐这儿。”
陈然这下慌了,赶紧去看秋澄。这时秋澄也正不怀好意地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充满了狐疑与猜忌。陈然连忙摆手,嘴上没有发出声音,说道:“不是,不是我……”
那边,挨着秋澄坐的刘蒙,也是阿里工作的同事,已经殷勤地帮秋澄摆好餐具,一脸谄媚地问道:“嫂子怎么称呼?”
“秋澄,秋瑾的秋,澄净的澄。”秋澄一边说话,一边狠狠地瞪了陈然一眼。
“坏了。”陈然心道,这下麻烦可大了,要怪也怪自己没有提前跟他们说清楚,只说有个女孩,却没说什么关系。
“好名字,很符嫂子的气质。我叫卫桦,叫我小桦就行;你旁边那个叫刘蒙,你就叫他流氓,这个是梁邱……”
“嫂子,咱俩拉萨见过的。”梁邱一举手,展眉笑着。
“这个是李琊,琅琊榜的琊,是我们这儿长的最帅的,在内地是汉江第一帅,来这儿是……狮泉河第一帅。”卫桦大惊小怪地介绍着每一个人。
听到这什么第一帅,秋澄心道什么鬼,却忍不住看了一眼,当时便想笑。要说这李琊脸型倒很有帅的潜质,可惜高原风霜无情,早将内地的白面书生侵染成了红脸大汉,连年纪都猜不清楚,更别说其他的了。
秋澄心里好笑归好笑,嘴上却很客气的和几个人都打了招呼,带着拘谨和一丝警惕。
“嫂子辛苦了,今天想吃点什么?”卫桦一惊一乍地递过了菜单。
“啊,你们不是点过了吗?”秋澄指着桌子放摆好的四碟凉菜。
“这是我们下酒的,热菜还没点呢,今天能不能吃的好,就看嫂子你了。放心,不用陈然掏钱,我们几个还是请得起的。”
“他有钱……”秋澄一指正在翻看手机的陈然。
“好!还是嫂子会疼人!嫂子说了,今天陈然请客,虽然我们做不成地主了,还是很高兴的。那嫂子就尽管点。”
“……我……”陈然想说一番,终究还是没有说个像样的话,就算说了,恐怕也没人会理他。
“啊,你们看着点吧,我也不知道这儿有什么啊。”说归说,看着还算丰富的菜单,秋澄也觉得不好意思。
“嫂子喜欢吃什么?陈然,你来点菜!”说着话,卫桦将菜单丢给了陈然,自己拎过水壶,给秋澄倒了满满一杯水。
“你喜欢吃什么?”陈然谄媚地拿着菜单,望着秋澄。
“你不知道我喜欢吃什么?”秋澄故意地娇嗔。
“陈然,你这就不对了,才几天没见嫂子,就忘了嫂子喜欢吃什么了?是不是有藏族小妹妹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刘蒙也在一旁故意挑事。
“嗯?”秋澄斜挑着眉毛,拿眼睛质询着陈然。
“那我可点了,你别说你不喜欢吃。”陈然梗着脖子,说着气话,点菜的时候却还是认真考虑了一番。
“嫂子喝酒不喝?”卫桦给陈然到过以后,拿着酒瓶,作势要倒。
“啊?我不会喝。”秋澄有些可怜地看着陈然,带着求救的目光。
“陈然,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嫂子喝酒你也管?”梁邱看到了情形,指着陈然。
“没事,少喝点,晚上好休息,不差这一晚上。”卫桦直接拿过杯子,给秋澄满满地倒上。
秋澄本来还想推辞,看陈然挤眉弄眼地看着自己,心念一动,心下一横,干脆把杯子端到面前,挑眉看着陈然。
陈然也是无奈,看着场合渐渐沿着自己控制不了的方向进展,无语地点完了菜。
“来来来,人到齐了,凉菜也上完了,咱们先干一杯,庆祝在阿里聚会,还有嫂子……”梁邱举杯相邀。
“嫂子是第二下的。”刘蒙打断了梁邱的话。
“对对对,咱们这第一杯先庆祝在阿里团聚,千难险阻,都在酒里。”说着话,梁邱第一个喝完了杯中酒。
“嫂子怎么没喝完啊?”刘蒙在一旁关切地问。
“我不会喝。”一口高度白酒,一股浓烈入肚,辣的秋澄直皱眉。
“前三杯要喝完,后面随意,放心吧,今天晚上肯定照顾好。”卫桦说道。
秋澄左右看了看,迟疑之后还是喝完了杯中酒,引来一众喝彩。
很快,第一道热菜便端了进来。
待桌子转到秋澄这儿,卫桦端起了酒杯:“来,咱们喝这第二杯,庆祝……庆祝嫂子永远年轻漂亮!”
“对!来,嫂子。”刘蒙端着杯子便要和秋澄碰杯。
看着秋澄喜笑颜开地喝了酒,也没人搭理自己,陈然无语地最后喝下。
等第二道菜……鱼端上来,卫桦问秋澄道:“嫂子哪里人?”
“上海。”
“听口音不像啊。”
“我老家河北的。”
“哦,咱们算老乡,我也河北的,常山人。”
常山人?秋澄正迷茫间,陈然没好气地解释道:“石家庄。”
“哦,石家庄啊,那咱们真算老乡了。”秋澄恍然。
“既然都是北方人,那嫂子先来喝个鱼头酒,好剪彩。”
秋澄依言端起了杯子,看其他人不动,奇怪的问道:“你们不喝吗?”
“鱼头酒是嫂子的,我们怎么好意思抢?”刘蒙和卫桦一本正经的回答。
“那你们不喝,我也不喝了,我们那没这规矩。”秋澄把酒杯又放了回去。
“那让陈然陪一个。”李琊当即说道。
“要陪都一起陪,别让我一个人陪。”陈然极度不满,到现在这种情况,解释是没法解释的了。
“那好吧,我们就再陪一个。”看气氛有些尴尬,卫桦怂恿所有人都端起了酒杯。“第三杯嘛,就祝嫂子和浪……陈然早生贵子。”
在众人的哄笑声中,秋澄竟毫不介意地喝了下去,让对面的陈然瞠目结舌。
刚开席如此,后面不用想,大家伙轮着找秋澄喝酒。为避免局面不可收拾,在秋澄又喝了两杯咳嗽之后,陈然不得不冲上前去代劳。
于是,等酒席结束,秋澄觉得自己还没有什么问题,而陈然却已经迷三道四,饭钱还是卫桦给付的。
陈然之前没说,卫桦几人当然不知道秋澄和陈然住在不同的两间房,帮着秋澄把陈然扶到屋里后,看没什么大的问题,晕晕乎乎交待了几句,便各自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