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那条拦路的小河，很快上到一条虽然也是很破的土路上时，陈然在记忆中搜寻出了当时的画面。

“这次对了，终于上到正路上了，这条路我们上次走过。”陈然这次十分肯定，旁边不远的一条岔道通往一个叫什么拉康的地方，据说是达赖喇嘛环湖时居住的行宫。

实际验证了陈然说的话。等翻过一座小小的山丘，拐过一条沟壑纵横的土路，一个小村子出现在了眼前。

村子里的房舍都分列在道路两侧，最外面各有一家商店，还挂着一个本地牛奶品牌的广告。位于道路左侧的商店，还有一个广告板，上面写着“住宿”两个印刷字体。此刻，门口的空地上停着数辆车，清一色湖北牌照。

“嘿，大哥！”陈然看车旁边站着一位正在抽烟的男子，胡子拉碴，面容沧桑，可能是车主，便停下来问道：“前面能走不能？”

“前面下雪呢。”大哥怡然自得地吐出一口烟圈，也很高兴碰到外地的游客。“我们刚才去湖边看了，特别漂亮！就是雪太大了，怕晚上不好走，就回来这儿住宿。你们住不住？”

“我们想先去看看再说。”陈然看了秋澄一眼，外面的天色尚早，况且自己还有别的目的。

“哦，那你们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好，谢谢大哥！”陈然挥手告别。

“到湖边有个住的，不知道能不能住，不能住了，咱们再回来这儿住。”陈然显然有自己的打算，在不确定之前，也不合适给湖北的大哥说。

“你自己看，我无所谓，只要不冷就行。”秋澄的眼睛还在搜寻小小的土拨鼠，房屋前空荡荡的地方很容易发现。

“嘿，兔子！”陈然很喜欢这种一惊一乍。

“哪里？哪里？”秋澄顺着陈然的手指看了过去，农家院子的外边有一根电线杆，就在电线杆的下面蹲着两只灰色的大兔子，不禁惊喜却低低地叫了出来：“我看到了，看到了！好大只啊。”

西藏的兔子明显比别的动物警惕性要高得多，没给秋澄拍第二张照片的机会，蹦跳着消失在杂木堆后面。

“这边兔子好大啊，还都在家门口。”秋澄很是惊异这种发现，在内地是不可能出现的场景。

“那是，要在我家门口发现，非抓住红烧了不可。也只有这西藏，才有可能出现这种事，兔子居然跑到门前挑衅。”

陈然好像什么都懂，尤其关于西藏的很多风俗和乱七八糟的传闻。

尤其当他指着山岗上的几块大石时，秋澄更是佩服得不行，觉得有陈然在才叫来西藏旅游。

“你看那几块大石头，是不是跟山上的石头都不一样？你看山脚下，都是那种鹅卵石，山上刚才咱们也过了，石头都是那种页岩一样一层一层的。这几块大石头跟花岗岩差不多，光溜溜的，根本不可能是山上滚下来的。你猜怎么弄来的？有人说是纳木错的湖里捞出来的，也有人说是天外飞石，你看这片地方都是凹下去的。”也不知道陈然真的知道，还是信口开河，反正说得玄之又玄，充满了神秘色彩。

“你再看这些石头，是不是感觉摆放得有点规则，像不像八卦图。”陈然慢慢诱导。

“确实，你不说还没发现，你越说越像。我感觉跟那个巨石阵可像了，都是竖着放的。”秋澄完全陷入了这种神秘的诱导之中。

“嗯，当地都有传说，这些石头摆放在一起有特殊的意义，上古的时候是用来祈祷祭祀的。”陈然转头看了看，指着右侧一个三四米高的大石说道：“你看，那下面都放有羊角还有羊骨头。”

等车爬到一个小山坡时，左边也有一个巨石阵，巨石的旁边还有一个经幡，经幡的周围摆着小些的石块，四周还有不少凌乱的羊角。

秋澄在陈然拉着手的情况下，提心吊胆地往前靠近了些，却什么名堂也看不出来。那些羊角和羊肩胛骨，看着散乱不堪，却全部围绕在经幡和巨石的一尺以内，常年的焚烧痕迹让周围的地面和石块都泛着乌黑，像极了神秘宗教仪式的祭坛。

“我也不知道有什么作用，我们问过当地的人，说的话我们听不懂，但感觉可严肃。”陈然摇摇头，还阻止了秋澄想要拍照的意图，告诉她小心不敬，吓得秋澄赶紧双手合十鞠了一躬。

翻过了这个山坡，再也看不到那种巨石，好像只有那个村庄才有，也只三四堆，怪不得让人怀疑和幻想。

后面的路便顺得多了。倒不是说路平坦了，而是没有再出现大的波折，偶尔有一两洼水坑，也是毫不费力便冲了过去。

几经转折，绕过一个小小的水塘，也许是纳木错分离出来的孩子，便看到了纳木错湖。

此刻的纳木错完全是冰封的状态，不知道湖水本来就是这个颜色，还是天上乌云太多，没有阳光的反射，完全是白茫茫一片，如果不仔细看，跟覆盖了一层厚厚的雪一样。远处的南岸，一排雪山直耸入云，与天相接的都是洁白的雪。

完全冰雪世界，除了脚下的路，露出灰黑的石块，可能是铺上的炉渣，偶尔些地方还洒有绿色的矿粉。旁边就是山体，没错，现在就在悬崖下，左侧是纳木错湖，离车的地方有数十米高，右侧紧贴着垂直的山体。

前面看到了两辆摩托车，两个大哥推着前行，看到有经过的车辆，便挥了挥手。在陈然停下车的时候，喊一声：“你好！”

“你好！”难得在这里看到旅客，陈然回道：“怎么了？”

“我的轮胎破了，你知道这附近哪有补胎的吗？”一个大哥指着自己的摩托车，后面轮子的轮胎已经瘪了下去，根本没办法骑行。

“那我还不知道。”陈然这个马虎的家伙怎么可能注意到这些细节。

男子泛起了愁容，指着前面问道：“你知道前面有村庄吗？”

“那没有，前面只有一个帐篷营地，再往前就不知道了。”陈然用拇指指着后面，说道：“后面不远有个村子，可以住宿，维修的没在意，你可以去看看。”

“行，谢谢啊！”男子大声地感谢，两人调转了车头，推着车往来的方向走去。

“这出来也不带个备胎，真够可以的。”陈然鄙视着对方的时候，浑然没看到秋澄瞟过来鄙视的目光。

往前走，纳木错便一直出现在了左边，即使偶尔有一座山峰阻挡，却很快便再次看到一片雪白。

天上的云好像变薄了一些，由原来的乌黑转成灰白，部分地方还露出不算蓝的天空。

湖北大哥说的暴风雪可能已经过去了，只有山上和两旁的草地落着积雪，路面上根本不像才下过雪的样子。可能刚才的雪全部下到了纳木错湖面上吧，怪不得和别的冰冻的湖颜色不一样，要知道大部分的湖冻起来之后都是碧绿碧绿的。

不管这些，之前绕道确实耽误了太久，到圣象天门景区的大门口时，已经封挡了路面，旁边平常售票的帐篷里也空无一人。

这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陈然没有多做停留，直接沿着一条窄窄的下山道拐了过去，绕过一个弯后，远远的下方出现了一片帐篷营地。

“咱们晚上看能住那儿不能……”陈然指着帐篷营地说道。

话都还没说完，秋澄便惊喜地叫了起来：“快！快！快！落日！”

左前方的纳木错一片雪白，就在湖与山的尽头，半轮红日如蛋黄一样卡在凹处，照得四周云霞五彩纷呈。

先拍落日，至于住的，无所谓了！

陈然直接将车开到了离湖边不远的路上，两人匆忙跳下车，搀扶着走过怪石嶙峋的湖岸，来到昔日是湖水，今日冰雪覆盖的地方。本来想踩一下试试能站到上面不能的，犹豫之后，还是觉得不要破坏这完美的景象。

太阳的中心依旧是炽热的白，然后是一圈鲜艳的黄，紧挨着泼出去的云霞是耀眼的红，再然后是褐色、橙色、白色和蓝白，像风中飘拂的风马旗，也像烈烈飘动的经幡，美的极致让人生出虔诚。

斜阳的坠落总是很快，还没有尽情欣赏，便一点点的消失在山后，最后只剩下万籁俱寂的蓝白两色。蓝色是太阳在遮挡后，依旧发出的光辉，映衬出的天空，比海洋还要深邃的蓝。白色是纳木错的颜色，无声无息中恍惚得有些像天宫不散的云雾，似有还无。

站在湖边，碰到了湖水凝结的冰雪，秋澄心无杂念地看着天地从苍茫变到了沉寂。

如果不是陈然，风的凛冽都阻止不了秋澄心中那要升起的一缕感悟。

就在刚才，在秋澄叹息着收了相机之后，陈然打开手机的夜景模式竟然拍出了淡淡的橙色和浓黑的蓝，还炫耀着伸到眼前去求个评价。

飘起的心念就这么如羽毛般落了下来，秋澄又是一声叹息，在感受到手的刺骨后，让陈然拉着离开了圣湖的湖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