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此番伤尽了了尘的心,了尘觉得自己亲手养大的徒弟为了一个寡母抛弃山门简直是奇耻大辱,多年的师徒之情烟消云散。
了尘依旧修道打蘸教徒弟,明德与兰英如愿以偿成了亲,令夫妻俩惊喜的是,兰英成亲半年后竟然有了身孕,俩人都觉得是真情感动了上天才让她俩得续前缘又有了孩子。
可是兰英这一胎十分怪异,其他孕妇恶心厌食,兰英胃口还是同往常一样,她也不做多想,只以为自己体质好的缘故,可到了第四个月,其他孕妇都能感到胎动了,兰英的肚子却安安静静,夫妻俩去看了大夫,大夫摸了脉,只说自己断不了症,夫妻俩急坏了,找遍了银川城的大夫,个个都说医术浅薄看不了,还是一位将军府退下来的老大夫道:“这胎肯定不正常,但究竟为何,人力不能诊断。”
夫妻俩这下明白了,这是惹了不干净的东西了,转而求到了庙里、道观里,可还是没人会解。
明德想起了自己的师父,银川城看风水最厉害的大师,为了妻儿,他今日只能再扣山门。
听罢了这一段,玉和神情淡淡的,道:“道友觉得如何?”
了尘道:“贫道适才为兰英把过脉,是滑脉没错,但却无胎心。”
明德很吃惊的,在他看来,师父的道法已经很高深,眼前这位年轻道人不过三十岁的样子,却如长者一般向师父问话,难道他的道法更加高深吗?师父说这事要向一位道友求助,看来就是眼前这位了。
玉和点了点头,道:“该做何解?”
了尘看了看明德夫妻两个,面露不忍,道:“只怕是死胎。”
一听此言,兰英整个人瞬间倾颓了下去,簌簌落下泪来,明德也不好受,只能连声安慰。
玉和不置可否
了尘又道:“可寻常的死胎大多流产,少数才会积于腹中,兰英这一胎,宫胞却逐渐长大,除了没有胎心,一切都如怀孕一般,贫道觉得怕是有什么戾气作祟。”
夫妻俩一听此话顿时也顾不得哭了
玉和点了点头,示意他往下说
了尘接着道:“贫道如今也只能看出这么多了,道友的道法颇为精妙,不知道友做何解?”毕竟是自己亲手拉扯大的徒弟,情分哪能说散就散,了尘本来就是个心慈的人,遇到这种事还是忍不住出手。
玉和道:“在我看来,并非死胎,而是根本未怀胎!”
在场的众人都吃了一惊
玉和接着问道:“兰英,怀胎前你可遇到什么怪事吗?”
兰英低头沉思,良久,看了看身旁的明德,明德轻声安抚道:“你慢慢想,想到什么都可以说。”
兰英有些犹豫,半响才开口道:“我知道自己不能生育,可又想同相公有个孩子,因为求了不少药来吃,那药苦得很,一日夜里,我做了个梦。”顿了顿,又继续道:“我,我梦到了先夫!”
明德脸色有些不好看,道:“原来是他来害你!”
兰英摇了摇头,道:“梦里他对我说“你何必如此作贱自己,我在世时也劝你别吃这么多药的!”
我就答“我想有个孩子!”
先夫叹息一声,道“我就帮你一把!”
兰英说完,明德道:“难不成是他的魂魄做祟?”
了尘道:“兰英印堂明亮,不见鬼气缠身。”
玉和点点头,道:“幽冥志记载:人死为鬼,鬼死为聻,聻死为希,希死为夷。没想到鬼也能情深不寿!”
了尘似是想到了什么,正色道:“请道友指教!”
玉和道:“人的精神分而可以称之为魂魄,其魂有三,一为天魂,二为地魂,三为命魂。其魄有七,一魄天冲,二魄灵慧,三魄为气,四魄为力,五魄中枢,六魄为精,七魄为英。直至人身去世,天魂归天路,向无极,地魂归地府,遭受一切因果,人魂乃祖德流之,徘徊于墓地之间,受后代香火。生存于物质之中,人有喜、怒、哀、惧、爱、恶、欲,到了人身去世,七魄也消失。”
了尘听了,似是有所感悟。
其他人则听得云里雾里。
玉和接着道:“你的前夫身死为鬼,却还徘徊在世间,大概是见你为了怀孕一事费尽心力,有些不忍,故想投胎到你宫胞之内帮你一把。”
此话一出,兰英和明德脸色有些扭曲,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陈元慎抽了抽嘴角,想笑却只能硬生生忍住,他心想原来世间还有这样的事,兰英的前夫大概是觉得既然不能再做你丈夫,不如当你儿子好了。
玉和目光暼了陈元慎一眼,继续说道:“他不知道自己七魄已散,三魂也只有地魂留在世间,这样是投不了胎的,强行进入宫胞之内,根本无法成孕。”
这下众人都明白了,颇有些唏嘘,原来做鬼也能如此深情。
兰英呐呐地道:“他在世时,并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也不会温柔小意,但却也在婆婆刁蛮时帮我说过话,我那时只觉得他不过是念着夫妻情份罢了。”
明德拍了拍妻子的背,安慰了一番,看向玉和,道:“毕竟不是正常的孩子,道长可有什么方法来解?”
玉和道:“需开坛做法,超度亡灵。”
明德点头,又道:“不知要在何时何地?”
玉和掐算了一番,道:“就在他墓前,三日后申时初即可。”
明德点了点头,表示会准备妥当,又对兰英道:“我也知道他的心意是好的,但这样对你的身体不好,他的魂魄也不能安生,我们就超度了他吧!”
兰英点点头答应了,又道:“先夫的遗体留在战场了,此处不过是衣冠冢。”
玉和道:“不妨事,衣冠冢也可承魂。”
夫妻俩谢过了尘和玉和就走了,了尘也不愿再留他们徒增伤感。
房间里又只剩下陈元慎玉和俩人。
陈元慎如今同玉和亲近多了,就问道:“先生,原来你还精通这些!”
玉和道:“对于道家来说,风水勘测,相面断运都是必学的。”
陈元慎又道:“可了尘道长已经修道六十多年,尚且不及先生精通。”有点拍马屁的意味在里面,实际上他有些好奇玉和到底多少岁了,孙西棠那么大年纪的人都要叫她师父,可见她并不像外表那么年轻。
玉和笑盈盈地,道:“道术同年龄没多大关系。”
陈元慎又道:“也不知兰英的丈夫到底是好心还是坏心,难不成是不满兰英再嫁?”
玉和道:“以前世俗要求女人恪守妇道,提倡寡妇守节,对再嫁者都很轻视。可如今的大梁不同以往,皇帝前些年颁布了律法,提倡寡妇再嫁,鳏夫再娶。”
陈元慎道:“就世间的礼法而言,男尊女卑,男人再娶很正常。”他不是瞧不起女人,只是事实就是这样。
玉和点头,道:“这是受了儒家文化的影响,先秦时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很多流派都不觉得女子为男人附庸的。”
陈元慎道:“如今倒是给了天下女子再嫁的机会,像兰英这样的倒是可以找个伴侣不至于孤苦一生。”他觉得这条律法还是很人性化的。
玉和道:“皇帝还是很开明的,鳏寡者再婚,才能多生孩子,不至于浪费,人多了,经济才能繁荣,更重要的是若是遇到战事也能有人可用。”
陈元慎这下全明白了,也不由得点头:“这条政令的确不错!”走过了这么多地方,见了些世情,他心里知道陈靖希算得上个好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