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春末了,风静人欲眠,满殿暖芳霭,玉和在辛夷堂看着本经卷,自从元慎伤好以后,她就再也没下过清云峰,天光炎长,昏昏欲睡,恍惚间梦到了元慎来到跟前,温柔地对她说:“师父,你可以出昆仑了,以后,想去哪里都行。”
玉和奇怪,他不是一直给她下了法咒吗?张口想问清楚,还没说出话来就醒了,那本经卷掉在地上,被风翻得哗哗作响,眼前是光洁的黑檀木书桌,哪有元慎身影,这个梦境很温馨,胸口却不知为何一阵阵心悸,难不成是她被软禁太久所以才做了这个梦吗?
走出辛夷堂,外头烈日炎炎,清风一吹,身上松快许多,她一下子发现不对劲,元慎给她下了禁锢法咒,虽不影响平日活动起居,但总能感受到,如今,那禁锢消失无踪了,她先是欣喜不已,难不成元慎真的肯放她出昆仑了?可随即又否定了这个想法,夜惊川生死不明,元慎断然不敢冒这样大的风险。
传信给他未见回音,到了山门处,只见先前的禁制已经撤下了,心里想到,若他愿意放她走,怎么可能不提前告知,去了太极殿,元慎不在,反而是辇云与文苏正在同几个弟子议事,见她来了,齐齐住了口,辇云笑呵呵地道:“师妹,难得见你出清云峰啊,你怎么来了?”
玉和道:“我来找掌门,他人呢?”
辇云干笑了两声:“掌门,掌门下山了,去处理点事。”
“何事?”
辇云道:“都是些门派之间的小事罢了,过两天就回来了。”
玉和更加觉得不对劲,处理事务没必要撤了禁制,她打量着辇云,他脸上的笑容有些僵,又看了文苏一眼,文苏神情有些凝重,对上她的目光,更是欲言又止,玉和道:“师兄,你还想瞒我到几时,掌门出事了,对吧?”
辇云嘴唇颤抖了一下:“师妹,你怎么会这样想,掌门他法术高超,能出什么事?”
玉和见他欲盖弥彰,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她绕过辇云:“文苏,你说。”
文苏看了看辇云,又看了看她,开口道:“掌门他去了极乐岛。”
玉和瞪大了眼睛:“他去那里做什么?”
辇云让弟子们退下,对她道:“师妹,你别急,我慢慢告诉你,他去之前,特意嘱咐要瞒着你。”
原来前些时日,辇云与元慎在追查梼杌的事情,上古凶兽好端端待在极乐岛,怎么可能去妖族,元慎已经隐隐猜到极乐岛可能出事了,细细查探之下,才知道梼杌是被刻意放出来的,而幕后主使,就是阳十军与木怄刃。
辇云道:“这件事牵涉到百年前一桩秘闻,当年,夜惊川不受老妖君所喜,并未学过什么法术,夜惊华死后,老妖君想将夜惊华的魂魄引入他躯壳内以求重生,也是夜惊川命不该绝,竟然得了个法宝,这个法宝,乃是一味神药,后来,神药被仙农宗盗去,丛氏一族得以培育出高阶灵草,可惜丛萱君与丛恒飞夺位时,仙农宗禁阁被毁,神药不知所踪。”
玉和问:“是香薷吗?”
辇云点头:“正是,或许,该称之为仙薷更为合适。”他接着道:“也不知怎地,木怄刃得知了这桩辛密,更不知他用了什么方法,寻到了仙薷,或许是他法术太差,仙薷不受他驱使,十分不听话,木怄刃费尽心思才得知,仙薷当年之所以愿意被夜惊川与仙农宗所用,乃是他们手中有已故妖族左使玉霄雕刻的大椿木棺材,而仙薷恰好喜欢安居于这棺材之内,木怄刃派人去偷棺材,终于哄得仙薷与他结盟,可惜那具棺材已经破损,仙薷用着十分不合心,年前,仙薷去了极乐岛,她是神药,自然可以轻易进出岛上,又放出了梼杌供木怄刃驱使,如今,梼杌虽然死了,木怄刃必定不会甘心,且这仙薷善恶不分,在极乐岛上一天,就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玉和怒道:“所以,你们让他一个人去了?极乐岛还有三大凶兽,你们到底知不知道有多危险!”
辇云从没见过她发这么大的火,劝道:“师妹,你消消气,极乐岛那地方,别人哪里进得去,掌门如今有了梼杌的神力,不会有事的。”
玉和手心都在颤抖,禁制消散,要么是元慎主动撤下,要么就是他的法力已经不足以支持布阵了,还有更糟糕的,那就是他已经死了,她声音颤抖问道:“他去了多久了?”
辇云的神色一下子灰败下去,担忧与哀伤**裸显露出来,他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掌门他,已经去了十三日了,说好了只要探知里头情形,无论怎样都会递信出来,弟子们在极北之地等着,却一直未见回音,这才急忙回禀。”
玉和是真的害怕了,她想骂辇云怎么能让元慎独自去极乐岛,怎么能瞒着她,话到嘴边却不想再说,不敢耽搁一刻,连忙召了清色出来,从太极殿门口直接御剑而出,一瞬便冲出山门往极乐岛而去。
辇云望着她远去的身影,连忙召了弟子跟上,他心知元慎必定凶多吉少了,师妹去了只怕也没什么用,极乐岛已经被妖族控制,就算他此时安居昆仑,终有一日也会被妖族攻破,这也是元慎不管不顾一定要去极乐岛的缘由,事到如今,只期望上天垂怜,师妹能救下掌门。
玉和一出山门就解下缚神练,将辇云几人远远甩开,她日夜兼程往极乐岛赶去,这大概是自她出生以来最惊惧的时候,当年,元慎去极乐岛为她寻找仙草时,她也没这么怕过,那时候,关是找入口就十分艰难,如今不一样,他可以出入极乐岛,而昆仑的禁制已经消散了,他若没有死,此时必定也是身负重伤,况且已经隔了这么多天,他还活着的机会就更渺茫了,她不想他死,他是她最重要的人,哪怕他误会过她,猜忌过她,甚至利用过她,可她依然深爱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