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奔赴塞北,遭敌人暗算,贺其施和左沐昔滚落坡下,幸亏被山民所救,送到了神医暂居的窑洞,用了几味药,没几日便能下地行走。
贺其施软磨硬泡,将神医拽到塞北,救醒了冯大将军。
那神医正是齐叟,他四处流浪,居无定所。
外人传言的高冷、孤僻,他一样都没有。
实打实的邋遢、话痨一个,医术之高超,难逢敌手!
上一世,他意外救下了赵廷啸,还随手赠了贺其施一柄软剑,却在某一日,悄然远去。
没有留下只字片语,查无去处。
……
左沐昔和贺其施急忙赶到城门口,便看见一个衣着邋遢的老者倚在城门上打瞌睡,一脸疲惫。
贺其施心里一热,他定是赶回后溪,得知她着急寻他,又马不停蹄赶到锦州,才累成这样。
众人打开城门,少不了一阵寒暄,将齐叟恭恭敬敬迎进了知州府衙。
歇了一夜,捱到次日,左沐昔再也等不及,早早候在齐叟的门外。
早起的左沐昔,面色有些苍白,瞧着比往日清减了不少。
昨晚睡到半夜,他开始发冷,头晕,五脏六腑出现抽痛,身上的冷汗一阵紧似一阵,不一会儿,里衣就湿透了。
他一个男子,这样的痛楚还能捱过去。
就怕贺其施感染的时间更早,夜夜受着更为痛苦的折磨!
只听见“吱咛”一声,贺其施开了房门,打着哈欠,眼下一片乌青。
左沐昔心里一沉,他的猜想果然没错!
看见贺其施投来的目光,他压下心里的酸楚,换上了一张笑脸,柔声道:“睡得可好?”
贺其施朝他点点头,嘴角上扬,走了过来。
来到锦州后,贺其施下意识屏去了贺府、赵廷啸,甚至那个清平郡主,眼里只有他,性情平和了不少。
就连左沐昔也感觉到她比往日恬静了不少。
可一想到他们身患疫症,也许只有一个月日子可活,心里就生出不甘来。
他还没有为她建一座院子,遍植玉簪花,只为她开。
他还没有和她骑马观花,走遍千山万水。
他甚至还没有牵过她的手,哪怕与她静静依偎在一处,看帘外花开花落、观天上云卷云舒,这样的事儿,都没有做过。
……
不行,不能认命!
左沐昔拉了贺其施的手,径直敲开了齐叟的门。
看见齐叟,左沐昔抱拳一揖到底,行了个大礼,“齐老,求求您,救救施儿!”
那齐叟看向左沐昔身后的贺其施,贺其施急忙给他使眼色。
他不动声色看了两眼左沐昔,淡淡出声:“她好得很,倒是你,切忌操劳过度,疫症会加重!”
左沐昔急急道:“我还能忍,施儿一个姑娘家,您先替她把把脉……”
“她又没得疫症,把什么脉?”齐叟嘟囔道。
什么叫没得疫症?
左沐昔怔在原地,半天反应不过来。
贺其施心道完了,急忙在心里寻找理由,便看见左沐昔转过身,掀开了她的衣袖。
一截玉臂,莹彻如玉,哪里还有什么疱疹。
“你怎么可以骗我?这能用来玩闹吗?”
左沐昔顿时红了眼,面色冷凝。
贺其施心下一痛,急急出声,“对不住,我骗你是我不对,可是,你当时态度坚决,我不得已才想到这个法子……”
左沐昔直直瞅着面前的贺其施,气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进入锦州城的人,心里都明镜似的,很有可能把命搭在这里。
而她,一个闺阁小姐,完全不用淌这趟浑水,却义无反顾入了城。
说她冷淡,但为了百姓,她不畏生死,施粥、施药,冒死入城,照顾患者,反复试药,从不喊一声累。
说她亲和,平日总是一张冷脸,拒人于千里之外。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女子,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他的心。
在他的心里,她的命比自己的命更重要!
可是她,怎么可以这般轻率,拿自己的命不当回事儿!
眼看着左沐昔脸色越来越冷,气得不轻,贺其施急忙换上了笑脸,扫了眼远处的齐叟,低声道:
“你放心,我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我做了个梦,才赶到了锦州城,不然怎么可能比朝廷还早一步发现疫情?”
见左沐昔神色转缓,贺其施趁机道:“你可是知道的,我对药材一窍不通。没有那个梦,哪里知道这几位药材对症?”
“真的?”
贺其施点点头,补充道:“放心,梦里,你我都没有事儿!”
贺其施将左沐昔前世的遭遇隐了下来,她既然避过了左青青的牢狱之灾。
这一次,她一定要拼尽全力,将他从厄运手中抢回来!
此后的几日里,贺其施和齐叟一头扎进了医舍,没有出来过。
贺其施将前世有关疫症的所有信息都从脑海里调了出来,她能想起来的药材,全部列了出来。
正巧贺敬柘送来了几十车药材,齐叟和王德正开始没日没夜的钻研。
贺敬柘第一次得知贺其施进了城,差点吓晕过去。
每次来锦州城外,总是要看见贺其施身体无恙,才愿意离开。
……
齐叟将一碗药灌给了一个重症患者,观察了一夜,没有任何起色。
这已经是第九次失败了,齐叟急得直挠头,瞬间薅下来一大把银发。
贺其施在旁边干看着,心急如焚。
左沐昔不能再等了,万一……
贺其施身在医舍,心却时时刻刻系在左沐昔身上。
此时的左沐昔,强忍着身上一阵阵冷意,攥着手里的密信,满眼沉重。
三皇子李璟传信给他,言称,除了锦州城,蜀州、灵州等地都出现了大规模感染。
踞于大安朝西北的鄯善、莎车国也出现了感染。
北边的西戎近日蠢蠢欲动,冯大将军重伤未愈,塞北告急。
南昭国内感染严重,朝廷没有积极应对,引起百姓不满。
南昭国主为了转移百姓的注意力,打算陈兵南疆,挑起两国战事。
如今的大安朝,绷紧了每一根弦,哪一根断了,都可能引起覆国之乱!
左沐昔强忍着眩晕,伏在书案上,提笔给三皇子李璟回信。
断断续续写了半柱香时间,方把信装进了信封里,唤了戈山进来。
“快马加鞭,送回京……”
他只觉心头一痛,一口气上不来,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