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其施心里乱乱的,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待在玉簪阁里,目之所及,全和他有关。
搁置在书房一侧的冰鉴,是他送的!
挂在纱帐里的玉簪灯,也是他送的!
就连平时作画的宣纸,也是他送的!
她实在静不下心来,出了府,决定去城北的药铺查看一番。
站在街上,门额上的“当归药铺”几个大字,苍劲有力,也是他的墨宝。
贺其施叹了口气,进到店里,何祁山迎了出来。
“祁山,如今不盈利,亏空了多少?报给我,我回头拿给你!”
何祁山将贺其施迎到了内堂,给她端上来一杯茶,这才回禀:
“开业至今两月,看病的人天天排长队,亏了二百两,左世子前几天已经拿过来了!”
贺其施:“……”
何祁山想到什么,补充道:“左世子还说,天儿越冷,老人孩子咳症会越多,还多给了二百两,已经购买了枇杷等药材!”
贺其施:“那……”
贺其施一时不知说什么。
“哦,对了,左世子还交代,不要拿这些琐事叨扰小姐,少什么、缺什么找戈山大哥就好了!”
戈山大哥!
这么亲热的称呼,看来何祁山已经找过左沐昔很多次了!
贺其施闷闷出了当归药铺,比来时更加烦躁、郁闷!
原本打算,泛泛之交,不承他的情,不和他牵扯过多!
如今一回首,才发现,她已经欠了他很多!
她承认,她心里有他!
但她明白,前世既定的命运,她没有勇气去抗争!
届时又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又会牵扯到多少无辜的人?
她压根儿不敢去想!
爱而不能爱,也是一种会呼吸的痛,时时处处,如影随形!
左沐昔依旧没有归京,朝廷的局势微妙起来!
一日,贺其施走在街上,却被一群侍卫推到了墙角,让出了一大片街道。
过了片刻,一个锦衣男子搂了个美妾招摇行来。
只要那美妾看上的东西,身边的随侍二话不说,上去就抢。
等他们走过,满目狼藉,咒骂声、哭泣声四起。
原来这朱衣男子正是工部尚书吴保国的嫡孙吴贵,原先也是混不吝一个,却没有如今这么放肆。
皆因他那表哥——二皇子李璋自太子李琮甍逝后,权倾朝野,日渐膨胀。
近日,奏请立二皇子为太子的奏折摞满了天子的御案。
李靖康从太子甍逝的悲痛中回过神,才发现,短短时日,二皇子李璋在皇后、国丈的扶持下,早已权势滔天。
一旦李璋上位,定会出现外戚独大的痼疾,防不胜防!
如今制衡李璋,只有三皇子李璟了!
……
几日后,河间王在内的几位王爷年底回京,李璟奉旨出城迎接。
马上的李璟光彩夺目,贵气逼人,多日不见,越发稳重,深不可测。
街边的贺其施看着李璟一行从面前行过,心里暗道:
天子李靖康把太子往年的事务,吩咐给了李璟,看来开始忌惮李璋,有意提拔李璟上位了!
她特意拐到了镇国公府,左沐昔依旧未归!
贺其施闷闷不乐回到玉簪阁,刚洗漱完,倚在榻上,冬梅进了屋子,身后跟着贺其玮的侍女红珠。
只见那红珠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眼通红,“四小姐,求求您救救我家小姐吧!”
春兰进来,瞪了冬梅一眼,嫌她给小姐招麻烦。
气呼呼出声,“贺三小姐出事儿,自是找二夫人、或者老夫人拿主意,怎么也轮不到我家小姐头上,你回吧!”
红珠的眼泪瞬间涌出了眼眶,伏在地上频频磕头。
“四小姐,奴婢知道您心善,不然也不会劝说小姐忘了赵世子!这事儿万万不能让夫人、老夫人她们知道,不然我们小姐……”
贺其施冷冷打断她,“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红珠哭着断断续续道出了原委。
几日前,贺其玮在园子里闲逛,无意中进了贺其瑜的碧玉阁,却发现梳妆匣里有一副耳坠。
其中一个坠子有点儿磨损,她认出来是贺其瑾的坠子。
贺其玮此前去芙蓉阁玩,不小心将贺其瑾的坠子摔在了地上。
那可是贺其瑾最喜欢的坠子,生怕惹她不喜,贺其玮急急塞在了梳妆匣最底层。
自从贺其瑾病故后,芙蓉阁便落了锁。
贺其瑜又是之后进的贺府,这一副坠子从何得来?
大夫人拿给贺其瑜的?
贺其玮摇摇头,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一个正常的母亲,不可能拿自己亡故女儿的东西贴补另一个女儿。
再说,贺其瑜衣服、首饰偏素雅,贺其瑾的比较端庄、隆重,两人风格本就不同。
除非——
贺其瑜就是贺其瑾!
这个念头一起,贺其玮惊出了一身冷汗!
天,若真是这样,贺府此举,可就是欺君之罪!
她在玉绛阁里呆坐了一日,次日一大早,匆匆出了府,只带了红珠一人。
贺其玮径直去了樊楼,进了雅间,将红珠留在了外头。
不一会儿屋子里响起争执声,红珠隐隐约约听见什么要告知赵世子之类的声音。
待细听,就看见贺其玮气咻咻冲出了雅间,红珠急忙追上去。
奈何贺其玮正在气头上,脚下不停,眨眼间,就穿过了街头。
等红珠避过马车赶了过去,早已不见她家小姐的影子,身旁一辆马车飞驰而过。
里面响起女子的挣扎声,奈何红珠当时一心寻找贺其玮,并没有多想。
到了晚间,依旧没有寻回贺其玮。
红珠想着贺其玮估计气消了自己回了家也说不定,便回了府。
可玉绛阁里,并没有贺其玮的身影。
红珠一下子瘫在了地上,贺其玮可是随她出的府,一旦出事儿,府里定要拿她是问!
贺其玮喜欢赵世子,从没有避着她,她瞒而不报,也是罪过一桩!
昨日贺其玮寻找贺其瑜对质,红珠也莫约猜中几分。
府里一旦得知她明白了内情,大夫人第一个便不会放过她!
惶恐一夜,她思来想去,才求到了贺其施这里。
“你是说三姐有可能被那辆马车劫走了?”
“是,是!”红珠簌簌落下泪来。
“四小姐送给我家主子的虞美人,她平时都舍不得用,昨日早上,奴婢看小姐脸色憔悴,这才替她涂了些!”
那红珠回忆道:“那辆马车经过时,奴婢闻到了那种特别的清香!”
贺其施坐直了身体,“你可看清那辆马车?驶向哪里?可有特别之处?”
红珠摇了摇头,出声道:“马车很大,很贵重,倒不像专门用来绑人的!”
贺其施在屋子里踱着步子,心里焦急不已。
红珠给出的信息有限,只知贺其玮撞破了贺其瑜本就是贺其瑾一事,贺其瑾命人绑走了她。
但是,绑去了哪里?
除了贺其瑾,还有谁知道?
贺其施下意识想起清儿,想让她从贺其瑾入手,转眼想起清儿如今还躺在床榻上,便打消了念头。
此时的冯子英还没有好利索,大将军重伤未愈,冯府上下也是人心惶惶。
左沐昔还未归京,这诺大的京城,她又如何去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