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顿时落针可闻。
天子李靖康盯着座下的左沐昔,久久没有出声。
众人皆屏气敛首,大气都不敢出。
吴皇后扫了一眼皇上铁青的脸面,嘴角微微上扬。
皇上忌惮镇国公府掌权太久,培植的势力盘根错节,已经掌控了半个朝堂,正打算寻个借口削弱他们,左沐昔倒自己送上了门。
“镇国公,这也是你的想法?”
镇国公左谦正暗恼左沐昔自作主张,听见皇上唤他,连忙起身,躬身回道:
“启禀陛下,臣……陛下……的确……的确是臣的主意,清平郡主名望颇高,臣怕犬子委屈了郡主……”
李靖康径直打断了左谦,冷冷出声,“哦?镇国公府将皇亲国戚当成什么了,想退就退?”
“启禀皇兄,臣弟也觉得兰卿和左世子性格不合,并不是良配,臣弟请求皇兄收回成命!”河间王李靖祥跪地请求道。
整个紫英殿瞬间陷入了死寂。
李璋懒懒出声,“皇叔,镇国公此举,可是公然藐视皇威,罪不可赦!”不忘火上浇油。
一侧的李兰卿回过神,顿时喜忧参半。
喜的是,她终于能退掉这个莫名其妙的赐婚了。忧的是,皇帝会不会怪罪到父王头上。
贺其施此时方完全确定,整个晚上,李兰卿的所作所为都是发自内心!
因为她压根儿对左沐昔无意,以致于左沐昔求皇帝收回成命,她的目光却仅仅停留在河间王身上,全然不管其他人。
贺其施看向主位的李靖康,此时的他不怒自威,让人不敢直视。
他冷冷瞅着座下跪着的众人,没有言语。
贺其施心下一凛,不由得为左沐昔捏了一把汗。
他,他怎么可以这般冲动?
左沐昔跪地磕了头,沉着道:“陛下,今日全是臣一人所为,与父亲、镇国公府、河间王无关,请陛下责罚臣一人!”
李靖康冷笑出声,“责罚?朕责罚,你能受得起吗?”
李玉瑶此时柔柔插了一句嘴,“父皇,左世子突然拒婚,怕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吧?”
李玉瑶说完,不忘扫向座下的贺其施,一脸狠厉
贺其施,就算父皇收回了成命,和左沐昔双宿双飞的人,怎么也轮不到你!
吴皇后看了席中的父亲一眼,吴保国立即会意,起身禀道:
“启禀陛下,赐婚一事没有拟圣旨,还算不得准。既然河间王都提了,陛下不如准了吧!只是镇国公府太过猖狂,藐视皇威,目无圣上,必须重罚!臣请旨,立即销掉镇国公封号,降为寻常官员!”
吴保国心里冷笑连连:左谦啊左谦,没想到吧,你我斗了一辈子,最后还是我赢了!要怪就怪你那个好儿子吧,谁让你们最近和三皇子走得太近,挡了二殿下的路!
贺其施心里大骇,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她拼尽全力,改变了左青青的命运,没想到镇国公府依然要遭受这一厄运。
想到前世镇国公府去掉封号,那些看不惯的世家纷纷落井下石,忠勇侯府首当其冲,南疆之行,折了左沐昔一条腿,毁了他的一生。
贺其施心里疼痛难忍,他光风霁月,贵不可言,不能因为她,遭受那些无妄之灾。
正要起身求情,三皇子李璟先一步站了起来,躬身一礼,“父皇,吴尚书所言极是,左沐昔蔑视皇威,该罚,您看在他这次抗疫有功的份上,轻罚了事!”
李璟看了眼左沐昔,继续道:“镇国公府降为侯府,镇国公俸禄食邑减半!”
“准奏!”
李靖康扫了一眼左沐昔,径直离席,皇后一行紧跟着出了紫英殿。
众人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左沐昔公然抗旨一事,就这么结束了?
只见左沐昔急忙上前,打算搀扶左谦。
左谦一把甩开了他伸过来的手臂,揩了下额头上的冷汗,气咻咻向殿外行去,身后一道声音叫住了他。
“镇国公!不,侯爷!你就不好奇,左世子为何这般执意要退婚?”
话末,李玉瑶缓缓上前,停在了左谦身侧,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句。
左谦瞬间睁大了双眼,盯着席中的贺其施,戾气顿生!
左沐昔恨死了李玉瑶,紧走几步,挡在了贺其施前面,“父亲,都是我一个人的决定,和他人无关,请不要牵连任何人!”
李兰卿扶起了河间王,冲左谦福身一礼,“多谢侯爷成全,这是我和左世子的主意,没成想连累了镇国公府,兰卿在此向侯爷赔罪!”
河间王拍了拍左谦的肩膀,携了李兰卿出了紫英殿。
对面的冯子英再也坐不住,急急赶了过来,就怕左谦将所有的怒火悉数撒到贺其施身上。
李璟此时走上前,左谦只好压下怒火,冲三皇子躬身一礼,“多谢殿下!”
李璟扶起了左谦,郑重道:“侯爷不要太过在意一时的得失,假以时日……”
他将余下的话咽进了肚子里,拍了拍左沐昔的肩膀,满眼深意,方大步离去。
左谦瞪了眼左沐昔,冷哼一声,转身出了紫英殿。
左沐昔看向贺其施,安慰一笑,柔声道:“我送你回府!”
贺其施点点头,依言起身,随左沐昔刚行了几步,身后传来李玉瑶慵懒的声音。
“我要是你,定会远离左世子!百年镇国公府,一夕尽毁,害得还嫌不够吗?”
左沐昔转过身,冷道:“在下奉劝殿下别管闲事。听说,各国使臣已经启程了,如今情形,陛下会不会和亲,这就难说了!”
左沐昔话里的警告之意太过明显,李玉瑶瞬间气红了双眼,戾气顿生,讥讽道:
“小官之女果然上不得台面,只会躲在别人背后装良善,某人还当成宝,真真好笑至极!”
贺其施转过身,平视着李玉瑶,一脸冷淡,盯得李玉瑶心头冒火,贺其施才冷冷出声,“如殿下所言……”
主动牵了左沐昔的手,两人相视一笑,出了紫英殿。
李玉瑶立在殿里,久久没有挪步,心头的怒火怎么也平息不了。
身后的心腹锦绣躬身上前,低声道:
“殿下,不值当为这些子臭虫伤神,恶人自有恶人收!一切交给奴婢,殿下坐看好戏便好!”
贺其施、左沐昔出了宫门,一个小厮小跑着上前。
原来左谦出了宫,却没有离去,看见左沐昔、贺其施相携而来,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腾”一下直冲脑门,恨道:
“孽子,害得为父如此地步,还不知悔改?”
“父亲,我和施儿同生共死,两情相悦,请您成全我们!”
左沐昔“扑通”一声,跪在父亲面前,请求道。
左谦一时气极,盯着一旁的贺其施,不屑道:“小小年纪,便和男子私相授受,贺府没教你礼义廉耻吗?”
贺其施瞬间火起,冷冷出声,“我怎样,自有我祖母教诲,不劳左侯爷费心!”
转身上了自家马车,扬长而去。
气得左谦一口气没提上来,当场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