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盈盈一路哭着奔到了左候府,府里的小厮都认得她,急急上前行礼,反被她一脚踢倒在地。
她径直冲进了福寿堂,左老夫人正在待客。
满眼深意瞅了眼她,谢盈盈瞬间一个激灵,脚下的步子下意识一滞。
只听得一侧的谢老夫人笑着道,“贺丫头是个懂事的,相信她知道分寸!”
懂事?!
分寸?!
谢盈盈顿时恨极,真没有见过这么虚伪的人。
自己和男子胡乱勾搭,失了身,在人面前却一副清纯,占尽了便宜,只会卖乖。
谢盈盈不想考虑什么后果,“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满眼怒火,“老夫人,盈盈今日前来,一定要告诉您一件事儿,事关贺小姐!”
左老夫人坐直了身子,看了一眼旁边的赵嬷嬷,出声道:
“先扶表小姐下去休息,我这边忙完了再说!”
谢盈盈急忙磕了个头,满眼泪痕,“老夫人,贺其施早前在宫里已经失了身,并非处子之身!”
左老夫人面色一冷,怒斥道:
“谢小姐,我念你是昔儿的表妹,上次寿宴,你便这般阻挠,我没有怪你。如今依旧不死心,这世上除了昔儿,还有很多男子,你不能因为怀恨在心,就恶意中伤他人!”
谢盈盈摇着头,满脸泪痕,“老夫人,我没有,我句句属实,姑母一直极力阻挠,除了表哥因她抗旨一事,害得国公府降为侯府外,肯定与她**也有关系!”
谢盈盈为了极力说服左老夫人,脑袋高速运转,将这些日子以来,姑母的种种表现结合起来,一件件语无轮次说给了左老夫人。
等到谢氏闻讯赶来,谢老夫人已经借故离开了,左老夫人坐在上首,满眼乌云,强忍着怒火。
谢盈盈跪在地上,正在低声啜泣。
“娘……”
“跪下!”
左老夫人冷冷出声,谢氏心里一慌,赶紧跪在了地上。
一侧的谢盈盈被赵嬷嬷请出了福寿堂。
“贺小姐并非处子之身,你知道?”
谢氏一惊,对上左老夫人的怒目,下意识点了点头。
“那个男子是谁?为何不告诉我,如今已经请了旨意,方才当着谢老夫人的面,还被捅出来……”
左老夫人越说越气,直接“咣”一声,将拐杖杵在地上,指着面前的谢氏,气得说不出话来。
“那……那个男子就是昔儿!”
谢氏说完,立马垂首跪在了一旁,不敢再吱声。
左老夫人一听,先是一怔,转而气极反笑,“我老太太活了这么大年纪,不明白了,你儿子造的孽,你这个当娘的竟然极力阻止,怎么,想让他变成不仁不义之辈?”
“不……不是这样的……”
面对左老夫人的谴责,谢氏极力否认。
左老夫人一把扫落了手边的杯盏,摔了个粉碎,溅了谢氏一身的茶渍。
“到底是怎样想的,给我说清楚,别再藏着掖着!”
“娘,具体是什么原因,媳妇也不甚清楚,只知道她在宫里中了媚药,出宫找到了昔儿……王德正把的脉,以后恐怕难有身孕……媳妇当时听得一清二楚!”
难有身孕?
可他们左府就左沐昔一根独苗。
天啊,如今已经当着众人的面,请了圣旨,为他们赐了婚。
抗旨不尊?左侯府再也经不起第二次抗旨的后果。
左沐昔已经碰了贺丫头的身子,如果不遵守婚约,这哪是一个名门世家做出来的事儿?
可一旦遵守婚约,贺其施难有身孕,左府面临的,要么从族里过继一个孩子,或者纳一房妾侍,生下孩子后,养在贺其施名下!
不管哪一种,都梗在左老夫人喉咙里,难以下咽!
……
下职后,左沐昔回了府,戈山候在门外,一看见他,急忙上前,躬身禀道:
“主子,表小姐今儿个下午过来了,将事情捅到了老夫人面前,当时……谢老夫人也在!”
左沐昔步子一滞,满眼凌厉如冰,急急跨入了府门。
他径直入了福寿堂,只见赵嬷嬷站在门口,满脸担忧,此时的福寿堂内一团漆黑。
赵嬷嬷紧走几步,将左沐昔拉到了一边,低声道:
“老夫人气坏了,连晚饭都没有用,就直接睡了!”
左沐昔拍了怕赵嬷嬷的手背,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进了内室。
他借着院内的烛火,依稀看见左老夫人面向里躺着,一动不动。
左沐昔劝道:“祖母,您起来吃点东西,才有力气骂孙儿嘛!”
左老夫人依旧不为所动,左沐昔靠着床榻坐了下来,瞅着屋里黑漆漆的夜色,将他们俩的点点滴滴讲给了左老夫人。
首次见面,她为他拦住惊马,救下一众女子。
他便为她赢得仓庚,献给贺老夫人。
她为人仗义,认准的朋友,只要有难,一定会伸出援手,生死不论。
她奔赴上郡,救下冯子英、冯大将军,自己却差点丧命在赵忠廉派来的杀手的刀下。
她为了防止左青青被人利用、卷进龙袍一案,只身寻了一天,滴水未进,就为了拦住他们,致使自己饿晕了过去。
她得知他进了锦州,即使鼠疫猖獗,她依旧只身入了锦州城。
他意外染上鼠疫,她为了早一点制出解药,故意染上了鼠疫,亲自尝了百余种药,直至最后,就连舌头都没有了知觉。
她遭家姐陷害,被刘伶掳走,整日里熏着夜夜欢,她的丫鬟受不了侮辱,撞柱而亡。
等到他们找到她时,她的手臂上全是大大小小的血窟窿,硬是撑了下来。
他暗访鄯善,她便女扮男装,跟随左右,从惊马的蹄下救下他,被狼群围攻,将生还的希望留给他,自己却迎上了狼群。
她被西戎掳走,受尽折磨,她为了让他安心,和他在阵前结拜,随时抱着自尽的打算,只是为了不拖累他,不拖累大安。
她遵旨入宫,却被下了媚药,强撑着找到他,即使失了身,从头至尾都没有一句要他负责的话。
身中魇蛊,她只身前往苗疆,寻找解药,只是不想连累他。
就连这次求婚,也不是她所求,而是左沐昔极力争取来的。
……
说到最后,左沐昔只觉得喉咙堵得难受,感觉再说一句,出口的话语定然带着哭腔。
这么一回忆,他发现,一路行来,他欠她良多。
生生世世,都还不完了!
他们一路行来,不少都是机密,压根儿不能对外人道。
左沐昔第一次说了出来,心里松快了不少。
良久,只听见身后一声长叹,一只手抚摸着左沐昔的发丝,极尽慈爱。
“祖母,你知道吗?在鄯善,那些女子口里说心悦我,却把我推进了鹏舍,任由我自生自灭!她们的行为,和盈盈、邢嫣又有什么区别?”
左沐昔跪坐在坐塌上,握住了左老夫人的手,满眼郑重,“这个世上,世人爱的是我的脸,只有她,爱上的却是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