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赵九儿伸手把薛洋拨到一边,耆老那张堆着笑的老脸露出来。
“你到底想说什么?”
赵九儿听出来点意思。
耆老捋两把胡子:“仙姑真机敏,小老儿我,不光是我,是我们石县,想跟仙姑做生意。”
“你算计谁?”
薛洋忍不住暴躁,在远处朝这边看的冯老板,以及石县的那位地痞代表,全都走了过来。
赵九儿给薛洋使眼色,让他稍安勿躁。
她抬下巴,示意耆老接着说。
耆老:“都知道绥州的坝山挣银子,好多跟着办作坊的地方也发了,我们有缘遇见坝山的赵当家,也想为石县百姓想办法。仙姑刚才也说了,税免不了,我们多教的粮食也不会赔给我们,最多只把税抹平。我们石县人的面子往哪儿搁?我们怎么咽下这口气?”
赵九儿笑:“接着说,你想怎么样。”
“不是我想如何,”耆老抹了把自己的老脸,唉声叹气道,“是只抹平了税,叫我们吃亏,石县的人不干呐。”
意思就是,去了牡丹城也白跑。
“威胁!”
薛洋的手指指着老家伙,冲赵九儿道,“这就是威胁,他以为这事咱们非管不可呢,老东西。”
“这怎能算威胁?”地痞扬这声儿叫,“这事事实,是实话,你们外乡人不了解,更管不了。去了牡丹城,其他县的人还是不会服,我们只想要个公平,其他县的人是不交税。你们怎么管?”
“你……”
薛洋被他怼的接不上话。
他们都朝赵九儿看。
赵九儿闲闲的嘴边吊着一抹笑:“那你们溜我玩儿呢?”
“我们愿意谈,我们是愿意和解的,”耆老急忙解释,“是节度使司给我们的解决办法也不会叫几个县满意。”
“仙姑。”
耆老抱着手苦大仇深的祈求,“我们难呐,我们不闹,不打,税就落我们头上了啊。我们石县既没水,也没山,纱,棉,茶叶更没有,全靠地里那几口食儿,白白交二十多年的税,我们咽不下这口气,其他几县还骑到我们头上。”
耆老泪眼朦胧。
冯老板长叹一声:“那些个读书人将来都为官一方,只会为做官的考虑,老百姓的死活谁放到眼里?”
“就你们县日子难过。”
其他几县的人也过来了。
“我们为什么闹?”
“税摊到每户头上才十几文,我们之前是不用交这十几文的,我们也没山没水没纱没茶,我们也土里抛食。我们把这十几文揽到头上,我们怎么给乡亲们交代?”
“知道有多少人被十几文难的要死吗?”
“税又不光这一桩,每桩十几文,老百姓一年要交多少?”
本分外眼红的人站在同一条线上叫苦,赵九儿找不到话说。
她听着,任由他们说,就一个问题:“去牡丹城,去节度使司事情也解决不了?”
“我们不扛这个税,”沙河县的人说了句,躲到一边儿去。
其他人也不言语,但执拗的表情已经说的一清二楚。
石县耆老表示:“只要仙姑答应让我们石县建作坊,我们石县就不追讨以前多交的税。”
沙河县的人挤进来:“仙姑要是答应在我们县建作坊,我们县对担税的事儿没二话。”
“我们也没二话。”
“建个赚银子的作坊,我们也好跟乡亲们交代。”
赵九儿:“……说你们没合伙,我踏马都不信。”
还他妈去什么牡丹城,这群狗东西。
赵九儿把聚在周围的人瞪开,挥手冲富大龙他们道:“回去。”
半路上,他们遇见跟上来的苏清河等人。
“回去再说。”
赵九儿打马回去。
几县的人不吵不闹,乌泱泱回墨城了。
*
客栈。
富大龙被叫进去,赵九儿似笑非笑,手持着马鞭的样子吓得富大龙进了门又跑出去。
他站在门口死活不进去:“赵当家又是吩咐,我绝对没二话,就是,别……”
别动手。
动手正常人受不了。
赵九儿把马鞭扔开:“你怎么跟他们说的?”
“我,我说什么了……”
富大龙心虚。
薛洋一脚把他踹进去。
富大龙差点载一咕噜,恼了:“我好歹也是个千户,你个土匪把不把官差放眼里?”
“瞎你娘的说话,不踹你,踹谁?”薛洋冷声,站到赵九儿身后去。
富大龙拽衣裳,吭吭哧哧的道:“赵当家的美名众人皆知,哪里还用我说什么?”
赵九儿朝赵不易看一眼:“打。”
“别别别别,”不等赵不易打,富大龙就交代了。
富大龙道:“我就说坝山挺赚银子,墨城要是有那样的作坊,一个月的收入就把税粮顶了。”
找到源头了,薛洋骂他:“就是你孙子惹的。怎么办?”
赵九儿挠挠额头。
苏清河,颜景正齐齐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全落在咱们身上了,”薛洋抱怨,凑到赵九儿耳边道,“咱们别管吧,好多县呢。”
赵九儿嫌弃的挥手,看向苏清河,“你觉得呢?”
又看向颜景正,“你觉得呢?”
“我觉得行,”最爱听着不吭声的朴算开腔道,“赵当家的能力有目共睹,坝山的作坊也带富了数万人,就连绥州的船运都壮了不少,去年几个月,坝山税银就令人咋舌。墨城几县若真能建起作坊,百姓受益无穷。且他们也愿意将税商议解决,赵当家大大的善举啊。”
颜景正一叹:“咱们南朝要是多几个赵九儿就好了。”
几个县,几万人的事,就跟薛洋说的一样,落在赵九儿身上了。
凭什么呢?
苏清河自问,去看赵九儿神色。
赵九儿面无表情,也在看他。
苏清河一下就明白她这是在询问自己的意思。
“就这样吧,”赵九儿开口道,“叫老叔公,还有田错,带人带账过来。等他们来了,在说这几个县的事。”
大义在前,谁敢说甩手不管墨城的事?
颜景正深深朝她鞠了一躬:“颜景正拜谢赵当家大义。”
一直未曾说话的提辖也抱拳道:“在下代石县百姓谢过赵当家,日后定给赵当家建坊,立碑,世世代代铭记赵当家义举。”
“别谢太早。”
被他们算计,赵九儿有什么可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