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二和他老婆顿时色变,麻二踢老婆一脚,怒吼:“抱孩子,上后山。”万乘风也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一时间愣在当场。麻二背着袋粮见万乘风不动,接着吼到:“你等啥!只要是麻风村的有杀错没放过。走啊。”
一行人急忙忙出门,摸着黑上山。麻二家就在山脚,自是轻车熟路。走到一处悬崖前,麻二找到一处杂草灌木丛生的地方,拨开草木,露出个黑漆漆的洞口。他一招手,万乘风和女人都进入洞中。不一会,又有人陆陆续续进入。最后麻二和一个青年合力在洞口堵上块大石。
“哈哈,又是这套,这回你们可跑不了了。来人,放狗!”一个粗豪的声音在山间回荡,随即又是一阵犬吠声。
万乘风想要站起,麻二一把拉住他,示意没事。原来每个隐藏点最后进去的人都会一路洒下药粉,狗根本没用。
果然,一阵喧哗过后,没什么大动静。刚才那个声音再次响起:“行,真行。以往老子也就放你们一马,今天可就不行了。弟兄们,搜山!”
“大哥,干嘛那么累,一把火就都解决了。”
“嗨,你以为我不想!金老爷说了,一定要把打他家如花的麻花子抓住。兄弟,二百两银子呢。”
“如花?”
“哦,金老爷九房姨太太养的京巴。就喜欢咬人。”
这是什么样的世界?打了一条狗就要烧死全村人?纵然是麻风村也足以称得上骇人听闻了。万乘风愤怒异常,却一时不得发作。他暗暗思忖一旦脱困一定让这金老爷自食恶果。
窸窸窣窣走动的声音由远及近,众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声音又渐渐远去,大家都轻轻吐口气。正在此时,麻二老婆怀里的孩子突然嚎哭!
麻二老婆还没有反应过来,她身边的麻贵一把捂住孩子的襁褓。麻二老婆抓着他的手,眼神里都是哀求。麻二扑过来,却被自己的兄弟麻溜和侄子麻三狗按住。万乘风一把拧断麻贵的手,却又有数十只大手伸来。同时几人飞身扑在万乘风的身上,万乘风想也不想劲力勃发,几人飞出。
孩子终究还是死了,麻二和他老婆两人疯了一样厮打麻贵。短短的刹那,万乘风的心都凉透了。他眼中紫炎焚烧,这样的一群人,被欺压的一群人,活的像狗的一群人,却干出如此卑劣之事!他们,他们不比金老爷之流高尚,都是一丘之貉!万乘风的泪水在肆意流淌,他搞不懂,为什么他们会为了活下去就可以毫无人性的扼杀一个鲜活的生命,即使是因为一个会威胁他们生命的可能。他无奈的摇摇头,一声长啸中夹杂着无奈、愤怒、痛苦。
“哈哈哈,你们都该死!”话音未落,万乘风揉身而上,重手频出。崩、炮、横、劈、钻五行拳使出,砰砰,一拳一个,中拳者或飞出或无声软倒或横飞或站在原地,一时间血肉横飞,无人能当万乘风一拳一脚。
“麻贵!”万乘风一脚踢开眼前之人,看到麻二已经倒下,他老婆被麻贵撕扯着衣服。万乘风一拳打断麻贵的胳膊,左手扼住麻贵的脖子,把他举起。
“你还是人吗?”万乘风的眼神象千年冰川般寒冷,右手拽住麻贵的右臂,用力一扯,齐肩撕下。
“啊!我草你马,一个小崽子捏死就捏死了,老子不服!”麻贵疼的嗷唠一嗓子,双腿拼命的乱蹬。
“你还有脸说!当家的对你哪点不好?你是他二叔啊!啊啊啊”麻二老婆扑到麻贵身上厮打,又转身查看丈夫的情况。
洞里的厮杀声音自然不小,官军自然找了过来。身高五尺的大汉从一匹花马上跳下,后面跟着百十个绿营兵。
“管带,就是这!”一个绿营兵打个千,谄媚的指着山洞。
“好,记你一功。明去吕秀才那领五钱银子。弟兄们,我韩直绝不独吞金老爷的赏钱,这二百两今晚有功的按功劳全分了。现在就看你们有多喜欢银子了。来啊把洞给我砸开!”
“哼”万乘风一手搀着麻二一手搀着麻二老婆慢慢从洞中走出。
“为虎作伥,杀了你也不冤枉。”万乘风放下两人,身形如鬼魅抢入官兵队伍中。随手夺过一把柳叶刀,捎带着抹了持刀人的脖子。
万家以刀法传家,裂阳刀本就是战场搏杀术,又夹杂着形意刀在内,根本就是虎入群羊,没有一合之敌。蜂拥而上的兵众如潮水退去,留下十几具尸体在地上抽动。韩直双手执一柄大关刀,舞动的跟车轮似得,直冲着万乘风而来。他身边左右还跟随着两个端着白蜡杆大枪的精瘦汉子,枪尖抖动,好似毒蛇吐信。三人呈品字形,一人主攻二人伺机偷袭,端得是毒辣异常。
万乘风若是在平常肯定不会正面硬刚,利用速度的优势先干掉小喽啰,再返回解决,如今他心中充满悲凉疑惑,狂性大发,龙吟虎啸,迎头一刀和大关刀相撞。咔啦一声,仿佛半空中一个霹雳,在韩直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大关刀被从刀刃中线处一分为二。万乘风的柳叶刀刀头竟还有紫光,韩直刚出口一声:“刀气”就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两个世界,左眼和右眼看到的截然不同。万乘风撞飞韩直两半尸身后,两杆大枪刺在他身后,枪尖相撞溅出耀眼的火星。万乘风左手抓住枪杆一抡,持枪的精瘦汉子腾空而起,接着撞倒四五个绿营兵,万乘风竟把他当成了流星锤。
如此凶猛残忍的万乘风杀破了绿营兵的胆,韩直一死,绿营兵直接崩溃。众人发出一声喊,四散奔逃。万乘风却施展龙行的身法不断杀戮,鲜血糊满了全身,只有白森森的牙齿格外显眼,形如恶魔。
“兄弟,别杀了,咳咳,呕”麻二醒了,见到如魔的万乘风残暴如斯,担心困兽犹斗下万乘风有什么闪失,出言制止。
“你说什么?儿子死了,死了!麻二你个怂货,大兄弟,别听他的,杀,把这些挨千刀的都杀绝,我的儿啊!”麻二老婆披头散发状如疯魔。
麻二怒视妻子,她却毫不退缩,心头一软,柔声安慰:“余娘,儿子咱们还能再生,可兄弟一旦有个闪失,咱一辈子心里过不去。”顿一顿,看到余娘不为所动,接着说道:“余娘,我知道你嫁给我委屈,可已经这样了,咱就得走下去,人可以没有钱,不能没有骨头!我麻二出身麻风家族,兄弟十个,活下来的只有三个。没这股气,我早死了。余娘”麻二抓住了余娘的手。
万乘风站在原地,身上的血慢慢的流淌,眼神里的癫狂慢慢褪去。
“滚开!不要碰我!我做错了什么?爹不疼后娘嫌我多余,吃不上穿不上,后娘贪图我娘的嫁妆,把我嫁给你这麻风子!好容易生个儿子又得了麻风,现在连儿子都不给我留!老天爷,我到底错哪了!既然我没错,那就是天错了,错了的就该杀!”
万乘风眼中的紫芒大盛,恶狠狠的盯住奔逃的绿营兵。一声嘶吼不似人声,万乘风身影如电闪刀似雷鸣,一个个身影倒下,万乘风竟觉得心中畅快无比,杀戮的速度竟又提高不少。
麻二一巴掌打翻余娘怒斥:“你疯了?什么对错?无外就是力强者胜。可除了这些,我们还是人,是人!活人就是活的那股气!”
万乘风猛地急停,缓缓转过身,盯着麻二夫妻。麻二余娘突然都仰天大笑,身形幻化。
麻二的身体在人身和龙头拐杖之间不断交替变换,这龙头拐杖正是信良子的虬龙杖。余娘也是如此,不过她的原身是问心路上的阵眼墨色玉净瓶。
“入我道门得永生,年轻人不要自误。”麻二一扫方才模样,宝相庄严。
“切,我魔道自由,随心所欲。年轻人,跟着我,我让你过关,前面有大自由。”
“嘿嘿,哈哈哈,我命由我不由天!什么魔道,与我何干?我就是我,天上地下,唯我独尊!”万乘风大笑不止,心法发动,一股庞大的吸力由丹田发出,四周的山川树木无不向万乘风飞去。
“你干什么?”玉净瓶惊声尖叫。虬龙杖则稳稳的当回吃瓜群众。
万乘风毫不理会,嫌心法吸收太慢,又使出太极拳,一招招打出,划出大大小小的圆,圆圈扩散如水波散开,撞到飞来的物体就把它瞬间搅碎。到后来,竟然有数道龙卷环绕万乘风身边,声势骇人。
玉净瓶急了,生死路的墨斗就是这么被折磨的半死不活,还用这一招?玉净瓶中黑水滔天,让你吃,能吃是吧?让你消化不良!
黑水被拳风雾化,吸入万乘风体内,万乘风身体表面瞬间结了一层薄冰。惊愕的表情还凝结在脸上,万乘风为中心方圆十米被玄冰冰封。黑水依旧向万乘风涌去,冰块的规模不断在增加,玉净瓶得意的击掌,斜睨虬龙杖。
虬龙杖不动声色,嘴角扯扯,开口道:“小玉,你咋变成这样了?逍遥门也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吧?”
“我管它,姐们高兴。待在这忘魂台已经快两千年了,闷了,想出去走走,不行吗?”
万乘风体内都被冰冻,唯有泥丸宫和丹田一片烈焰腾腾。生死路上吸收太多的火,此刻跃跃欲试径直从泥丸宫丹田冲出。水火不容,万乘风体内热闹无比,手三阳手三阴足三阳足三阴打个不可开交,奇经八脉阳脉以督脉为首向阴脉进攻,百脉纠结,水火互冲。
玉净瓶转头惊恐的看向万乘风所在的冰坨,尽管黑水依旧源源不断的前仆后继,冰坨依然在消融。盏茶功夫,咔啦一声,万乘风崩碎冰坨。此刻的万乘风狼狈无比,上半身早就光了,下半身也只剩下万乘风自己做的内裤。十年前万乘风一时兴起偷了爷爷的金丝内甲,拆掉后扒出万年冰蝉丝,做了内裤。材料好才是真的好,小弟弟的安危万乘风是极度重视的,即使因此被爷爷第一次痛打也在所不惜,所以,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现在万乘风还能有条内裤遮羞,就是得益于十年前的灵光一闪。
万乘风也不等玉净瓶发难,身子一缩随即爆发。双臂一挣崩散黑水缠绕,脚下一蹬,虬龙杖恍然看到一条巨龙怒吼,使出龙行的万乘风突兀的出现在玉净瓶身边,一拳击飞!玉净瓶只觉炮声隆隆,自己就飞起,脸上啪的一声竟掉落一片黑色的肌肤。
“我撕了你!”被毁容的女人是恐怖无匹的,玉净瓶被击飞的身体在空中诡异一停,迅疾无比的带着一道黑色闪电飞回。
虬龙杖自是不能眼看着年青人殒命,他正要出手之际,忽的地动山摇,天塌地陷。
信良子右眼一跳,心有所感,急忙推门出屋。逍遥门所有人都出来看向后山。黑雾翻卷,直冲云霄。隆隆声震耳欲聋,整个南华界都摇晃起来。
丘无涯被黑雾冲到半空,没等他有所动作,黑雾向内塌陷,一盏油灯自地底缓缓升起。丘无涯被黑雾裹挟,翻滚着进入油灯。
万乘风、玉净瓶、虬龙杖最先被黑雾缠绕,玉净瓶和虬龙杖不能保持人身,俱都现出真身。玉净瓶中喷出的黑水被黑雾同化,虬龙杖上疙里疙瘩的木刺射入黑雾中却毫无反应。两件通灵的灵兵反向直奔万乘风,万乘风伸手接住,左手玉瓶右手杖,浮在黑雾之上警惕的观察四周。
油灯从黑雾中浮起,灯芯竟是一个身着宽袍长袖的中年人。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秦庄公还在否?”
万乘风看着那人,心中竟然涌起一阵酸楚:“先生,春秋已过三千年,斗转星移物是人非,天地万物之逆旅,光阴百代之过客。”
那人喃喃的咀嚼着万乘风的话:“天地万物之逆旅,光阴百代之过客。百代之过客,过客。哈哈哈。年轻人,我是杨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