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甫得了温昭久的令,将婉儿的尸身带回她父母身边安葬,人死罪灭,何况她本也没什么错。
温昭久始终没在提想要温姝末做什么,她自己更不会主动去提起。
这件事情看似已经结束,但温昭久习惯掌控局势,他还是暗中派人调查跟婉儿在一起的人是谁。
春去秋来,温姝好已在北院住了第四个年头,她已经虚岁十五。少女的成长宛如雨后春笋般疯长,她渐渐的将自己活成了不像温姝好,更不像温姝末的样子。
北院后面偏僻的花园里种了一棵树,高达十二尺,是前年移栽过来的,已经活的很好了。
温姝好命人在树下修了个秋千,闲来无聊便去坐坐,看看云吹吹风。
头几年刚变成温姝末的时候,她小心谨慎,在外人面前时刻掩饰自己。她尝试着去讨好温长庭,试着用以前温姝好的方式亲近他,但始终没有成效。
她渐渐的明白了,也许温长庭喜欢的不是温姝好,而是嫡女这个身份。
她与二夫人钟小荷之间寡淡的那点亲情也无法再经营出花儿来,自己少出现在她眼前,就是双方自在了。
大夫人见面日常不给她好脸,不是冷嘲热讽就是借机刁难,可毕竟是自己的亲娘,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她坐在秋千上,樱子在后面推她,长明在不远处舞剑给温姝好看。
这些年长明被温姝好指使着学了不少东西,以前只知写词赋诗的人,居然拿起了刀剑,少年过了那道坎就开始抽条拔高,他已经比温姝好高半个头了。
原先柔和秀丽的五官被岁月磨砺出轮廓,开始向着少年的方向发展,因为长期习武的原因,他的肌肉匀称结实又不显壮硕,一动一静之间洒脱好看。
温姝好瞅着他将剑都耍出个花儿来了,这套剑法不是打架用的,是专门学来表演给她看的。
阳光下的长明就如他的名字一样耀眼夺目,一身白衣蹁跹,唯一的黑暗就是他脖子上的那抹点青,用极致的黑墨规规整整的刺了个“奴”字,让人想错认都难。
她盯得久了眼睛有些发酸,便闭着眼睛养神。
每逢单日,卯时先生督学,府里哥儿姐儿除了温昭久都得按时去。
原先温姝好与温姝末亲近些,两人总结伴而行,温姝好是嫡女,又得温相宠爱,弟弟妹妹都不敢惹她。现在西院那三个沆瀣一气,温姝末就孤零零的被排挤出来。
平日不见面便罢了,只要督学之日,他们每次总要找她麻烦。
前些年因为没有庇佑,温姝好只能一味的避开忍让他们兄妹三人,背地里再使些暗招报复回来。
温昭己今年十三岁,他娘阮细雨是府里最得宠的,自大夫人丧了女,便整天吃斋念佛不问世事,三夫人就担当了主母的权力,辅助老夫人管理这个家。
她有些小聪明,但目光短浅心思也狭隘,幸好老夫人未完全放权,所以这些年只能算是对这个家无功无过吧。
温昭己很是继承了他娘的那些小缺陷,平日里就爱算计,恨不得把邀宠请功刻在脸上,阮细雨好歹会掩饰自己,用知书达理装点门面,他可好,直接仗着父母街市横行霸道,府内欺压侍仆。
他两个双胞胎妹妹温姝双和温姝燕自幼同他一起长大,耳濡目染的便有一些跋扈,三个人一起闯祸惹事,出了问题互相推诿责任。
今日学傅要在课堂上抽查前日布置的诗词背诵,温昭己害怕被罚,直接告了假没来。
温姝双最讨厌背诵,被提问时自然答不上来,学傅生气当场数落了她,还罚了她的随读侍女。
她没答上来也就罢了,偏偏温姝末被叫起来时对答如流,被先生一顿夸赞。这些事情很可能会传入温长庭的耳朵里,到时候温姝双便要被父亲责骂了。
下学后,温姝好被姊妹俩堵在了回去的路上,长明出府办事,她今日只带了樱子出来。
两方对峙的时候,温姝好只恨自己这个身体不争气。她十五岁,那两人才不到十三,居然能一样高!
“温姝末!你是不是要与父亲告状!”温姝双带着她的小跟班温姝燕拦住了她的去路。
她若还是相府嫡女的话,这两人哪敢轻易招惹她!就因为以前欺负温姝末成习惯了,当她还是那个包子任人搓扁捏圆。
今后她谁也不学,就做她自己。大不了回去被父母数落,也不能现在被妹妹们欺负。
“别自作多情了!你那点事我还没放在眼里。”温姝好漫不经心说话的时候,是最气人的,就好像你在她那儿什么都不是,不值一提。
温姝燕胆子小点,已经被她惊到了,从小欺负的人,突然之间变了性,真是不可思议。
“你······你个扫把星!害死了温姝好!该死的人是应该你才对!”温姝双叉着腰骂她。
温姝好撇了撇嘴角,自己这个妹妹还真是出息了,明明以前最害怕恨的就是温姝好,现在还假意为自己讨回公道来了。
“生死有命,妹妹还是保佑自己好好活着吧!”这阴阳怪气的可真是气死人不偿命。
“你、你······”温姝双不知怎么辩驳,气得直喘气。
温昭久今日回的迟,他与太子商议完政事,赵伐突然说想与他一起去相府。
两人万万没想到会在园子里碰上这么一出大戏,他们到的时候争论点已经过去了。
温姝好眼看着她的巴掌向自己挥过来,一伸手挡回去,反手就是一掌打温姝双的胸口。
温姝双被她连打带推的,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温姝燕因为一直躲在她身后,也被连累的倒在地上。
“你们在干什么!”
没预料到事态发展的温昭久终于出声了。他十九岁,已经长的人高马大,外形与弟弟妹妹们完全分割开。
温昭久喜暗色的衣服,一身鸦青色长衫将整个人包裹得像一棵松柏。五官长的越发像温长庭年轻的时候,只嘴唇不似他父亲那般宽厚,时刻扬起的嘴角将原本凉薄的唇形掩饰成温润。
温姝好听见他的声音回过头,若是别人她就会挤出两滴泪来装一下柔弱无辜。但这个人是温昭久就没有必要了,这几年他两已经互相摸透了对方的脾性。
只没想到这次还有外人在场,那个男人与温昭久差不多高,从远处走来,好像是带着风的。如果说温昭久是一把用铁锈掩饰自己的利剑,那这个人,更像是杀伐果决的一把刀。
他踩着草地肆意走过来,看着摔倒在地的两人关切的问:“没事吧?”
温昭久将两个妹妹扶起来,冷着脸说:“家中来客,你们先回去。”
有外男在,府内的其他女子都会尽量避开,她们可好还在这儿打起来了,要是让父亲知道肯定要挨打受罚的。
“既然哥哥都这么说了,那我受点委屈算了,这件事就这样吧!”温姝好假意洒脱的一摆手,表示不再追究。
温姝双爬起来想冲上去扯她的脸,这朵盛世白莲花!
樱子这次反应快,赶紧站到温姝末的前面护着。温昭久一把扯住了姝双,“再闹,要不跟我去父亲那儿评理?”
听了这话,温姝双立马熄火了,因为她知道温长庭只会各打一板,为求公正。
赵伐一直看着她们的互动,饶有趣味的思索着。他记得温昭久说过他的妹妹温婉可爱,最是乖巧。今天这三个里最符合他妹妹性格的,应该是一直躲在身后的那个姑娘吧?
他暗自记下了,笑盈盈的问:“不知温相可在?我人都来了自然要去拜访一下的。”
温昭久看他岔开了话题,也从善如流的顺着他的话走:“应该还未回府,不过太子可先在府中转转,也是有些乐趣。”
赵伐没想到自己会认错了人,后面的发展也就阴差阳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