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此时对十三放冷枪的人就是十三曾经的副官金贵。
金贵见十三倒地后一动不动,并不能确定打中了十三哪里。他脚下一夹马肚子,想驱使马向前走两步,未料马却原地不动弹,他此时无意与个畜生计较,只得脚下一蹬下了马,站在马侧虚虚用马头当掩护。
金贵快速扣动板机,抬起胳膊就要给趴地的十三再补上一枪,只听此时“嘭”地一声枪响,对面飞来的一颗子弹精却准穿透了他拿枪的胳膊。
登时血溅枪落,说时迟那时快,紧接着又是一连串的枪响,本是站在马后面观战,见状正要举枪放弹的小兵子们霎时被击倒一片。
“抓住霍十三!不用留活口!”金贵捂着中枪的右臂对着十三逃跑的方向急速下了令。
后面侥幸未中枪的小兵子们闻令禁不住先是面面相觑了一阵,毕竟十三是他们的旧主,若说当日叛降是为了保住自身前程性命,那今日非要取十三性命却是委实没有必要。
几个心思活络的小兵子踌躇在原地,毕章十三刚刚开枪打的可不是他们。而又念及十三旧日里对他们未曾薄待,几个人接了金贵的令却都不肯向前,另外一行个人见状也都依样画葫芦伫立在原地。
“还都杵在这干什么?!快给我追!!!”金贵捂着右臂,凌厉阴鸷地扫了一眼众兵又接着说道,“有胆敢违令者,就地枪决!”说着就用左手举起枪使劲上了膛。
众兵一见,想起金贵平日的做风手段,都由不得十分畏惧。他们被枪口顶着,刚刚还似扎根的脚下现在已然都由不住松动。
毋庸置疑,比起丢自己的性命,当然还是取十三的性命合算。
自身危机当前,那里还顾得了其他?对他们来说,什么仁义礼智信都是闲情逸致。舒舒服服安枕无忧,闲瑕之际用来做调剂品而已。但凡威胁到自身利益,他们自然是要先把仁义礼智信拿来出卖的。
在金贵的言传身教和铁腕威逼下,众兵赶紧自动汇成队伍,扛着枪踢踢突突直奔着十三消失的胡同口追杀去了。
金贵靠着马,留下一个小兵子给自己包扎,众兵绕迷宫似的绕了十几圈也没见着十三的影儿,最后只得回来禀报。
金贵儿收到小兵子回禀时正是刚用撕了的衬衫包住胳膊。
闻听小兵子回说十三像遁去了一样活不见人死不尸后,他只是微微默了一默,尔后招回众兵直往王二毛子长驻的那座花楼去了。
他本是听见午夜枪响,故意磨蹭了一阵儿才来,及至刚到街口,一见到十三他就已猜到了十成十。
自己当日卖主,由十三的副官一跃又成为王二毛子的副官,现在终于等来轮到自己出人投地翻身为主的这一天。
及至金贵见到王二毛子已硬了的尸体,不由心道十三果然有手段,说来自己此番还要多谢他为自己的仕途道路上斩荆除棘。没有十三,自己哪能这么快拔了王二毛子这颗蠢钉惫刺?
此刻他心下恨不得敲锣打鼓庆祝自己马上要飞上枝头荣升司令,但一见到众小兵里的几个老兵神情不明的脸色,他只得按捺下心中的得意激奋,故意阴着脸沉痛道,“王司令对我有知遇之恩,此番被霍十三暗算,我有责任带领大家为王司令报仇!他日定要取了霍十三的性命以祭王司令地下英魂!!”说完就去捂脸,做势要挤出几滴眼泪来应景儿。
一旁的众兵见金贵宣誓一般做完悼词,便也都似吃了保证似的顺着台阶赶紧拥戴,一个机灵的小兵子上前领头儿道,“金副官文武全才,才智过人!王司令生前十分倚重,如今司令不幸遇害,还请金副官接任司令,让我们兄弟队伍不至于散落,为王司令报仇!”
众小兵一呼百应,除去几个老兵不甚积极,剩下的都极力请任。
金贵在一脸沉痛中半推半就地赶紧应了。又推了众兵建议继任司令的庆祝,只叫众人先紧着给王二毛子操办丧礼,并一再叮嘱要十分用心好生操办,务必要把王司令最后一程的排场做的风风光光,不能人走茶凉。
众小兵领令后都十分钦佩金司令的忠义,连那几个老兵一时都无话可说了。
若是此时十三知道自己辛苦一番,都是为了这个曾经对自己背信的叛徒做了嫁衣,恐怕他屁股上被子弹凿出来的窟窿眼儿都得豁疼到肺里炸开。
但他现在却顾不上想这些,跟着前来接应他的大獾一路爬着地洞,好不容易出了城,他捂着受伤的屁股钻出了洞。
趁着月光照雪反射出的光亮,他先是四处张望了一番,接着又一瘸一拐地走了一圈,不由回过头怒发冲冠,他忍不住向身后的大獾咆哮,“马呢?!”
大獾在十三四处张望时早自觉明了地躲到一边,它低着头,两只小狗眼小心翼翼地窥着十三的神色。
此时十三猛地一声质问,还是吓的早已经有心里准备的它一个激灵。
只见它站在雪地上,头垂的更低,两只人脚形的大毛脚丫不安地左踏右踏,踩来踩去,一会就把那一片松软绵厚的皑皑雪地踩满了大脚印。
十三见大獾搓着两个大毛爪子交叠放在胸前,只是一直低着毛脑袋不说话,他不由左手一揪大獾的耳朵,右手一指大獾的猪鼻子,“还装什么蒜?!马呢??不是让你看着马吗?!”
大獾被十三一揪着耳朵就要极力想挣脱,它两个毛脚丫踢来踢去却把一个东西踢到了十三小腿上。
“什么玩意儿??”十三本是揪着大獾质问,忽然小腿上一痛,还以为大獾为了泄愤向他丢了什么暗器。
他一面更是使足了劲儿揪着大獾的耳朵,一面弯腰拣起那暗器,借着月光一瞧,原来是拴马的铁镢子,再顺着镢子一缕,十三手上就缕到了一根长长的绳子。
看来这缺德马是自己挣脱了!
十三看着绳子的断口上还沾着马的口水,不由把手放在大獾身上擦了擦。
大獾见十三把它当成了抹布却是一声也不敢出。
它本是和十三一起来的容城,十三进城前嘱咐它看好马。它等十三等的百无聊赖又想着快点回家去见小妖女,又想省些力气刨洞,它便把马绳咬开想效仿十三骑马回云城。
未料它虽是通人性却还未修成人形。
老马见一个大獾要骑自己还以为獾成了精,吓的一时发了性,把刚骑上马背的大獾摔了个四脚朝天,尔后赶紧一溜烟儿奔跑的没了影子。
大獾自知闯了祸,便不敢再想回家去找小妖女,它一骨碌爬起来,甩甩身上的雪,就循着十三的气味追进容城去了。
刚找到十三就遇见十三腹背受敌的那一幕,它赶紧打了地洞救十三脱困。
本以为自己也总算将功折过,却未想十三过河拆桥,用獾朝前不用獾朝后。
现在十三还在一面用一手捂着屁股一瘸一拐地向前走,一面不忘了回头用另一只手指着自己泄愤。
及至大獾听到十三说要用自己代替马骑时,它才不敢再在十三身后磨磨蹭蹭装充耳不闻了。
它赶紧小跑到十三面前,它左摇右摆证明自己身小体弱,委实驮不动十三这座大佛。
十三见大獾还敢推脱,直接用手上的绳子往它头上一套,恶狠狠地道,“你别装蒜!今天你驮也得驮不驮也得驮!我可不算冤你!”他说着就要往大獾身上蹿,边蹿边道愤道,“那马十有八九是你放跑的!既然你做的因,就合该由你顶上这个缺儿!”
大獾见十三按着自己就要骑,一时委屈的就快哭了。
及至听到十三说马十有八九是它放跑的,它又十分认命地停止了挣扎。
它本是个老实獾,又做不出那种杀人放火金腰带的赖皮赖脸,只得咬牙去扛十三所说的那个“因果”的“果”。
正当它豁出去把自己充当一回驴子时,却见一直按着它要骑的十三停止了动作,
“算了!长这么小的个头儿!我骑上去两条腿不得拖地?屁股都开花了,到时候腿再拖拉成面条儿可不值当!”十三收回绳子,白了一眼虎口脱险的大獾,十分嫌弃的又加了一句,“也不知道那些好吃好喝都填陷到哪里去了?天天胡吃海塞倒头就睡,几十年了才长这么点个头儿!”
大獾忽然间被十三嫌弃了个头儿也不敢反驳,它看看自己半人多高的身体,只禁不住在心里呐喊,
天地良心!它在獾里绝对是首屈一指的大块头了!你拿驴马的块头相提并论,这不是欺负獾吗?
根本就不是一个种族!!!
一人一獾拖拖拉拉走了一阵,最后十三找了个村边人家拉柴火用的小板车,暂时“借”了来。
他脑筋一转,就用那本身拴马的绳子一头把车架拴好,另一头打了个结实的死结,向前一扔就又要往大獾脑袋上套。
大獾见十三瘸着腿捂着屁股偷来了个小板车,以它现在的智商对十三脸上意味深长的笑容还看不明朗,它正纳闷十三要干什么,只见一个大绳扣就套在了自己脑袋上,顺着脖子滑到了圆溜溜的腹间便卡住了。
“瞅个屁!给我在前面好好拉车!拉快点儿!”
十三半侧着趴在板车上,手抄着一根半人长的柴火棍,他用力一抽回过头不明所以的大獾,把还要询问他的大獾抽的赶紧回过了头。
十三见大獾站着不动,又抄起柴火棍对着大獾的毛屁股使劲抽了一下,“倒是快跑啊你!!”
大獾莫名连挨了两棍,一时提高了智商。
它在十三又要抽第三棍时终于有了觉悟,不等棍子落下,它赶紧“嗖”的一下如离弦的箭一样飞奔了出去。它一路狂奔不敢停歇,生怕稍有怠慢就会被身后的十三抓住由头又来上一闷棍。
直至到了云城外,它才敢喘匀一口气儿。
刚要叫十三下车走地道抄近路回家,却是一回头扑了个空。
咦?人。。。。。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