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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我请你吃果丹皮,5毛的。”
白激动了半天啊!
叶彩干咳了一声,扮出一副认真考虑的样子,说:“嗯,你提出的条件的确很诱人啊。”
“啊?”
娇娇茫然,然后在叶彩幽深、不怀好意的打量中,似乎产生了什么被害妄想,慌忙将双手抱在胸前、往后缩了缩身子,弱弱地说:“只有果丹皮,不干别的。”
叶彩一愣,立刻白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要问什么赶紧。”
“啊啊啊……”
娇娇撒泼发嗲似的怪叫着、抓着叶彩的肩膀推搡着,一副向负心汉索偿青春的无赖作态,叶彩无情的将其甩开。
戏剧性甚至是诡异的,娇娇的脸色在极短的时间内趋于平静,她仔细打量着叶彩略带婴儿肥的小脸,伸出来的舌头似乎随时会上去舔一下。
“小彩啊,你今天真的好奇怪呀……”
然后就没了后文,似乎得再观察对比一下,才可以得出结论。
双手攥紧床单,叶彩干咽了一下,说到:“哪里……哪里奇怪?”
娇娇越想越苦恼,“说不上来,就是很奇怪……”
“你才奇怪呢,神经兮兮的。小心咬到舌头。”
叶彩暗自舒了口气,起身回到了椅子上坐下,“不是要问习题吗?拿来让我看看。”
说到习题,娇娇终于正常了一会,她笑吟吟的含羞似的微微缩起脖子,看来伸舌头这个不正常的行为还没养成习惯。从带过来的袋子里拿出一本小学四年级的数学习题册,也没翻开,就递给了叶彩。
习题册上,封面的下中部写着“四年级、林慧娇”两排字。
林慧娇?
谁来着?
呆毛一下竖直。
啊!那不是附近有钱人家里的一个大我两岁的成绩优异的女孩儿吗?
上辈子连一句话都没说过,还以为是朵高岭之花呢,没想到是个喜欢在说话的空余中加入伸舌头这一动作的女神经……
看了一眼期盼似的咬着下唇的娇娇,叶彩默默感叹着造化弄人,翻开习题册的第一页,一股新书的墨香味飘了出来。
叶彩感觉自己似乎处在一个时间和空间都重叠在了一起的神奇的维度里。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个上午,有个邋遢的小男孩也坐在这样搭建的桌椅组合中的椅子上,两人同时翻开了这本习题册“公顷与平方千米”的加粗字体的标题,大约16号的大个儿字体,贴近儿童审美的简笔画配图,像什么7公顷等于多少平方千米、60000平方米等于多少公顷的小儿科的习题。
过了很久,她才发现有点不对劲。
“不是……怎么什么都没写啊?”
娇娇咬着下唇含情脉脉的仰视着她,一副求官人救救奴家的样子。
叶彩苦恼地捂住额头,叹息道:“完了你的目的不是来请教我,而是让我帮你代写作业是吧?”
娇娇嘿嘿笑道:“你愿意帮我写也行,那就再加一袋果丹皮,一毛的。”
娇娇说的时候,叶彩已经调整好了心态,拿着笔轻松愉快的一题一题做了起来。当娇娇提出加工资,她立刻表示不干,“啊?又是果丹皮啊,能不能换点别的啊?”
娇娇头一歪,“别的?你想要什么呀?”
叶彩用笔头轻轻敲打着下巴,撇撇嘴说:“还没想好,这个人情先欠着吧。”
已经爬上床以舒适的姿势趴着的娇娇诧异的昂起头,“啊?这也算人情?”
叶彩放下笔,“那你自己写?”
“嘿嘿,人情,人情……”
叶彩没好气的丢去一个白眼,接着伏案做题。
撑着腮帮子、屈着小腿不停地击掌的娇娇,百无聊赖似的四处打量着这间房子里的摆设,突然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东西,指了指叶彩左手边,“诶,小彩,把你本子拿给我看看。”
叶彩默默地拿起左手边的本子,垫在屁股下面坐着,淡淡的说:“这个可不能看。”
“看看嘛。”
“不能看的。”
“我就看看!”
“第三遍了哦,我再说一遍,不能看的。”
“看看。”
“……”
“啊啊啊……”娇娇不住地拍床,“看看嘛!”
叶彩郑重的摇头,“不可以看的。真的不可以看的,说什么都不可以看,你别胡闹了,小心床散架了。”
娇娇鼓着腮帮子,凝视着叶彩,见叶彩不为所动的仍在做习题,哼了声道:“你再这样,我就不跟你玩了。”
叶彩像没听见似的,脸上毫无变化。
沙沙的写字的声音仿佛被放大了好几倍,房间里安静极了。
过了一会,娇娇动作迅速的下床套上了她那双白色镶钻人字拖,走到叶彩身旁,一把拿走习题册哧啦一下,笔尖划破了正在写的那一页,留下一道长长的豁口。
身体僵直的拿着笔的叶彩,奇怪的看了眼娇娇。看着那双沉静、幽深的双眼,娇娇张了张嘴,眼泪就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冷哼一声,她雷厉风行的走到床边,一把抓起她的遮阳帽夹在腋下,然后又一把提起她带过来的杏色布袋。
走到门口,她停下脚步,身子却在不住地轻微颤抖。
“……我回去了……”
“哦……”头顶上的呆毛耷拉着。
“不跟你玩了!”
“……别、别呀……”
“呜呜呜,再也不跟你玩了……”
“诶……你听我说啊……”
抓着习题册的小手攥紧,娇娇泪眼婆娑的回眸深深的看了一眼,飞快地跑走了。
经过柴房门口的那一刹那,正在品酒听曲儿的叶彩爷爷诧异似的昂起头,似乎正犹豫要不要打听一下,听着声音早已跑远了。
房间里,叶彩落寞似的低着头,一动不动的,什么也没想。
叹了口气,从屁股下面拿出那个本子,翻开看了看,然后将它一次次的撕开、撕成碎片。
……
“十里湾”分布在一条通往镇上的公路两边,以一座名为“洪卫桥”的拱桥为中心,村名的屋舍散乱分布在地势高低不平的一座座小山丘中。它虚有其名,是一条从村头到村尾还远远不足十里的、很小很小的村庄。
时近中午,十多个忙完农活的大人们分别在桥两边的小商店里闲耍,有的三四组合打麻将、斗地主、打花牌,有的三两成群说着谁家的男人在工地上耍横、回家又欺负老婆孩子云云的乡土八卦。
娇娇一口气跑到桥上,呼哧呼哧的大口喘气,那双沉静、幽深的双眼似乎在眼前挥之不去,这让她心头无端端的抽痛。注意到桥两头一些大人们戏谑的目光,她撅起嘴努力扮出满不在乎的样子,听到大人们好像亲身经历似的说着她肯定是跟人闹矛盾了、书都撕烂了云云的闲话,然后又投来一道道疏远的怜悯,她的眼泪忍不住溢出眼眶,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
“都怪小彩,都怪小彩……”
站着桥边,在大人们惊异的议论中,她将那本习题册一次次的撕开,将零碎的纸片用力地扔到干涸的河床中。
撕完了习题册,她哭了一阵,呆呆地走下桥。在大人们不知所措似的安静注视中,她也不知所措,于是又哭了一阵。
在两排修剪整齐的香樟树间的毛石路上,提着布袋、耷拉着脑袋的娇娇,不住地轻轻啜泣,像个木偶人似的一步步走回家。
换做以前,叶彩肯定会靠胡吃海塞、追番或者玩游戏等等让自己充实起来的行为,来延缓负面情绪的发酵。但在这个时代,在这个贫困的家里,别说电脑,就连手机、、游戏机、电视机,甚至是黑白电视机都没有一台,仅有的一台收音机还被他爷爷给霸了。
她只能抱着枕头,在床上不停地左右翻滚,大脑也运作起来,摸索着好玩的翻滚规律。
她突然扔开枕头。
小女孩而已,哄哄不就好啦。
就是说,小女孩而已,哄哄就好了。
是啊,哄哄就好了嘛。
吊毛顿时恢复了昂扬的神采,叶彩立刻着手准备重新整理可利用的世界线。当看到地上一片碎屑,她沮丧的一声怪叫,吊毛又耷拉了下来。
从客堂找来扫把和撮箕,将碎屑扫拢成堆,仔细地扒拉到撮箕里。看着重归洁净的地面,顿时感觉心中涌起说不清的快意。
杵着扫把站在水塘边的垃圾堆前,叶彩盘算着,可利用的世界线关键信息还是要记录的,但是要注意掩人耳目。可以买个带锁的笔记本,或者把内容加密,总之不能再让刚才那种情况再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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