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阵,车厢终于停止震动,郑纭珊坐直往前一看,车厢前的木板已经整块脱落,而此时车夫和马匹也早已不知所踪。
郑纭珊想打开里侧的车帘看看车夫身在何处,然而手刚一触碰到车帘,便只觉得身子向悬崖那边倾斜,随后她只觉得天旋地转,看着外面的世界不停翻转,自己的身子跟随着车厢一路下坠,身子不住撞击在木板上。
滚了几转之后,郑纭珊跌出车厢,跌在坚硬锋利的乱石上,跌在繁盛茂密的荆棘上,沿着悬崖峭壁不停翻滚,落下。
郑纭珊不停听到衣服被划破的声音,还有身体被划破的剧烈疼痛从身体各处传来,她心中一横,右手用力紧紧抓住身边的枝条,支撑着自己的身子不再坠落。
血从指缝中渗出,沿着手腕一直流到袖口上,将浅绿色的衣裳染了一片通红。
钻心的疼痛从掌心和手指阵阵来袭,郑纭珊疼得闭上双目,喘着气,大口呼吸着。过了好一阵,她睁眼,上下一看。
往上是悬崖峭壁,无路可走,往下是深渊万丈,高不可测。
耳边北风呼啸,狼叫声从远处传来。
郑纭珊死命拉着手中的枝条,想要借之往上爬。
奈何悬崖太陡,她的脚不停往岩石上用力,试了无数次,也没法支撑着自己向上移动分毫。
随着时光流逝,她体力渐感不支,意识也渐渐模糊。
她的手早已被自己的血染得见不到一点肤色,但她却紧紧抓住手中的枝条不肯放手,心里不停对自己说道——
活下去。
夜幕逐渐加深,枝条被她拉扯太长时间而渐渐松动,最终被她连根拔起。
身体失去支撑,郑纭珊又开始向下坠落,越来越快,越来越急,她伸手想要抓住一切可抓取之物,忙活半天,却是两手空空,什么也抓不住,什么也抓不紧。
只能任由自己的身子如滚落的石子一般,一路翻滚,下落,却是无计可施。
等到她跌倒山崖底下之时,已是意识模糊,直觉全无,全身上下无法动弹。
杜苏山昼夜温差极大,虽白日晴空,夜里却是极寒。
郑纭珊出门时只穿了件单衣,此时只觉得寒意从背后的岩石上传来,侵入全身躯体。
这刺骨的寒从四肢袭入到五脏六腑,让她觉得自己深处冰窖之中。
远处的狼叫此起彼伏,郑纭珊此时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被狼群分尸入腹。
她不知道自己在地上躺了多久,她只记得恍惚之间,有人走向她,拿走了她腰间的钱袋,和她身上的包袱,然后脚尖对着她的腰部一踢,嗤笑一声,“这么丑,捡回去也是白搭——”
随着时间流逝,她感到意识在消散,生命在消失。
她心里明白,自己已到了弥留之际,再无生还的可能。
此时不远处,一行人正骑马飞奔而来。
“殿下,咱们马不停蹄,连夜从扶匀县一直往回赶,现下已近寅时,咱们可要找个地方先留宿一晚,明日再赶路?”
“本宫得尽快赶回去,明日上朝时将情况如实禀报父皇。扶匀县县令赵苍柏当真无视法度,草菅人命,竟三番两次与商贩勾结,谋取私利。三年前在修建祠堂之时,就与木材商勾结,以松木假充楠木,导致大风之夜侧屋倾塌,压死前来祭拜先祖的祖孙二人。现下又与石材商狼狈为奸,偷工减料,导致雨后桥断,死伤数十人,当真是罪大恶极。若非本宫亲赴扶云县,找到当日采买清单,刨根问底,寻到那石材商细细审问,赵苍柏只怕是还想瞒天过海,继续作恶。”
骑在最前面二人,正是慕容长宫和他的近身侍卫杜飞逍。
见慕容长宫勃然大怒,杜飞逍执剑拱手道,“殿下,如今咱们人证物证俱全,赵苍柏纵然再有巧簧之舌,也必然难逃其责。”
此时一行人恰好行至悬崖边,慕容长宫见到马蹄边一个衣衫破烂,浑身血迹的背影,伸出右手往空中一举。
杜飞逍赶紧随之大呵一声,“停——”
一行人便立马拉缰停下,不再前进。
慕容长宫走到那背影面前,看到胸口处露出的金色丝绢的一角,立即认出了她。
她当日跪在凌正仁房前,对自己的灿烂笑颜瞬时浮现在眼前,历历在目,宛如方才发生。
此时看到眼前的她已是面目全非,血肉模糊,身体上下竟无一处安好,他只觉得心口像是那根最细最柔软的琴弦被猛烈扣动,不断振动。
而顺着她的身子看上去,看到那峭壁的荆棘乱石上,那一片被她的鲜血染出的触目惊心的红,他心口处突如其来的一阵顿痛,犹如利剑穿心,又宛如八刀凌迟,竟让他生平第一次觉得无法承受。
眼下救人要紧,他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弄明白自己的感受,赶紧走上前,不假思索,将地上奄奄一息的郑纭珊横抱起来。
慕容长宫内心OS:怎么肥四?本宫心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