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闷雷炸响,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街行人纷纷跑到屋檐下躲避,街道瞬间空空荡荡。
房玄龄急着回去写折子,拱手向那客商道了声谢,举起袖子遮住脑袋,直接冲入了雨中。
客商愣愣的抬手回礼,看着房玄龄匆匆离去的背影,喃喃道:
“这位郎君好生急躁,都不等我把话说完……我离开岭南已有半月,想必此时,追随沈将军的百姓应该更多了吧……”
客商这些话,房玄龄自然听不见。
他顶着雨匆匆赶回家中,便径直钻进了书房准备奏折。
房夫人派人喊房玄龄吃饭,喊了几次都没动静,怒气冲冲地闯进书房,伸手便提起他的耳朵,怒道:
“三番五次叫你吃饭不来,莫不是在外面哪个小蹄子处偷了腥?我委身下嫁于你,你竟不知珍惜,我不如回娘家去算了!”
房夫人是出了名的悍妇,动手打人是家常便饭。
房玄龄不敢还口,只得温声解释道:
“今日在外听说一桩反贼案,关系重大,须得马写折子禀达天听,夫人千万不要恼怒才是。”
“哼,反贼?”
房夫人松开手,撇嘴道:
“如今海清河晏,天下升平,竟然还有不开眼的反贼?你不会是骗我吧?”
房玄龄叹了口气,心里极为烦乱。
还好意思问为什么有反贼?
还不是因为你卢氏子弟顶替了人家的状元之位!
放榜前的那晚,你还耳提面命,叫我帮你卢氏子弟说话呢!
只是,这些话,他却是不敢直说的。
他房玄龄自三十八岁那年,便跟随了当时还是秦王的李世民。
屡从出征,竭心尽力,才有了今天的地位。
可是,在五姓七望等门阀的眼中,他们这群开国功臣,全都是暴发户,不得台面。
为了提高自己的地位,给儿孙争取融入贵族圈子的资格,这些开国功臣们纷纷求娶五姓女。
比如长孙无忌和魏征,都为自己的儿子求娶了太原王氏女。
程咬金的原配夫人出身低微,在贞观二年去世,随后他便求娶了清河崔氏女做填房。
曾经有一次,程咬金跟房玄龄私下喝酒时竟然透露道:
为了他子孙后代的前途,就连他以后死了,也得跟续娶的清河崔氏女合葬!
就连程咬金那么刚的猛人,也不得不屈服在五姓七望之下。
何况他房玄龄呢?
自从娶了卢氏那一天,房玄龄的态度就很端正……就当是娶了个祖宗回来供着好了。
卢氏平时脾气不好,经常打骂房玄龄,他已经习以为常了。
最让他受不了的是,卢氏经常要求他在某些事件中站队,帮世族说话。
就像这次。
他房玄龄再惜才,也不得不眼睁睁的看着沈飞的状元之位,被卢绍元顶替了去!
千言万语哽在喉头,房玄龄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只得又叹了口气,柔声道:
“夫人若是乏了,便早些休息,我写了折子就去。”
……
翌日晨。
房玄龄揣着奏折,如同往常一样,来到太极宫。
李世民今日兴致很高。
关内今年雨水不多,他内心深处一直隐隐担心会有旱情。
昨夜的一场大雨,将李世民连日以来的忧恼彻底驱除。
他心情大好,朝会的时候都面带笑容,向群臣问起了各地的情况。
众大臣都是人精,自然是纷纷捡好听的说。
“陛下励精图治,爱民如子,全国各处无不安泰,欣欣向荣!”
“是啊,边疆安定,万民安泰,此乃贞观盛世,泱泱大国之景也!”
“国有圣君,百姓之大幸啊!”……
李世民不禁有些飘飘然了。
难道,朕治理的天下,果然如众卿般所说,如此昌盛?
竟隐隐有赶超三皇五帝之势?
其实,对于这些阿谀奉承的话,他平时很是反感。
但今日心情大好,群臣的彩虹屁又像不要钱一般奉,实在难以招架,他竟然有些迷糊了。
足足夸了一刻钟,群臣才逐渐词穷。
李世民亦是心满意足,微笑着道:
“好,众卿若是无事,今日就……”
房玄龄好几次想要说话,都找不到时机,眼看朝会就要结束,他顿时急了,连忙出列道:
“陛下,臣有本奏!”
“哦?”
李世民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笑着道:
“房爱卿竟还有话要说?”
房玄龄心中一紧,暗暗叫苦不迭。
今天李世民心情这么好,群臣又尽说些溢美之词,仿佛现在是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太平盛世。
他要奏的,却实在算不什么好消息。
可是,又不能不说……唉!
房玄龄咬着牙,躬身把奏折往一递,涩声道:
“陛下,臣听到消息,岭南……那沈飞在岭南反了!”
“……”
“……”
时间仿佛停滞了一般。
朝堂之,顿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低下头,心里把房氏先人逐个问候了个遍。
你有这等消息,早不说,晚不说,偏偏要在我们大肆宣扬国泰民安、百姓稳定的时候说?
置所有人于何地?!
非蠢既坏!
龙座,李世民也愣住了。
眼前的状况,让他有些反应不过来。
好半天后,他才震惊的问道:
“房卿家,你说甚……谁在岭南怎么了?”
房玄龄欲哭无泪,硬着头皮重复道:
“陛下,那个落榜题反诗的沈飞,在岭南道……造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