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帅上前来下达口令,“起立!”
队伍七零落的站起来,板凳倒地的声音此起彼伏,惹得李帅眉头紧锁。
“稍息,立正!”李帅整理好队伍后转体朝袁政委走了三步,而后立正敬礼,“政委同志,新兵团女兵独立排训话完毕,请指示!”
“解散就寝!”袁政委还礼,道。
“是!”李帅再一次敬礼,袁政委再一次还礼,然后举步离开。
李帅回到队伍的指挥位置的时候,有几个女新兵拿起板凳就要走,李帅冷冷地喝道,“你们干什么?”
有个女新兵怯生生地说,“政委不是说解散就寝吗?”
李帅冷哼了一声,“政委是对我说的,不是对你们说的。提醒大家,你们的直接上级是我,没有我的口令你就必须立正不动!清楚了吗?”
“清楚啦……”
李帅忽然的诡异一笑,“无精打采的样子,看来是真的很困了,或者应该考虑给你们提提神了。我再问一次!清楚了吗!”
这一下大家都反应过来了,梗着脖子大声回答:“清楚了!”
李帅这才勉强点了点头,看了看你时间,道,“解散后一分钟之内上床睡觉,不允许说话,违反的明天加一趟三公里!”
这话一出,瞬间有好些女新兵就要往床铺那边冲,猛然想起教官还没下达解散的口令,便像是不小心闯了红灯一样尴尬地停在了半途上。
李帅来回踱步打量着女新兵们,大家呼吸急促等着解散的口令。都接受过大学军训,入伍之前还接受了十五天的役前训练,对教官的这些简单的套路还是比较熟悉的。
“解散!”
“唰”的一下女新兵们像挣脱了绳索的军犬一样奔散开去,哗啦啦的回到各自的床铺迅速脱掉迷彩服上床盖被子,有好几位忘了脱鞋直接就这么躺下去,反应过来之后手忙脚乱地脱掉鞋子往地上一扔被子盖过头希望教官没有注意到自己。
李帅一看,整个排房就像是灾难现场,衣服鞋子乱糟糟的,显而易见,刚入营的女新兵们基本上把就寝前内务标准忘了。
迷彩胶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非常的轻,屏住呼吸才能听到一些些很轻的很沉的脚步声,大家都竖着耳朵听,不敢睁开眼去看教官走到了哪里。排房的气氛忽然的变得很诡异,像是开奖现场,又像是宣布最佳男女主角的典礼现场。
明明刚才还是一片哀伤,为什么现在就能变得提心吊胆?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方才哭得最伤心的杭微微惊奇地发现自己来不及伤心了,注意力全都在教官那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中,随着它的渐行渐远而放松,随着它的愈来愈近而紧张,仿佛教官的脚步声直接牵扯到了自己最敏感的那根神经线。
何碧婷努力地调整着呼吸,心跳慢慢的向正常水平恢复,心里不断地念着一名老兵的忠告:一名优秀的战士一定要具备迅速进入睡眠状态的能力,同时要保证发生任何动静时能够第一时间醒来。
她逐渐的排除了脚步声的干扰,进入了她希望的入眠前状态。
更多的人和陈笑一样,抓着被子盖过了头,紧紧咬着牙在黑暗中瞪着眼睛侧耳静听教官的脚步声。当脚步声在谁的床边停下,谁就紧张万分!
李帅很满意大家的反应,熄灯后的就寝时间里,干部骨干的脚步声是最让人心惊胆战的,他是过来人对此感受深刻。某一天连长稳稳的走进来,轻轻说了一句“紧急集合”,前一秒还有鼻鼾声的排房瞬间就狼奔豕突起来,三分钟之内完成着装和打背包楼下集合。久而久之甭管睡得再死,但凡谁在排房里轻轻说上一句“紧急集合”都会引起雪崩一样的反应。又某一天睡在靠近门口的兵忽然低声说了句“查铺的来了”,然后全排瞬间静音,继而就听到了沉闷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显而易见,女新兵们还需要无数次操练才能养成同样的意识。
沿着三条通道查看了每一个床铺的情况之后,看了看时间,2245,李帅决定利用十五分钟的时间给女新兵们开个小灶。
他快步走到空地那里,沉声说,“点名之前我教过大家整理夜间内务,衣服该怎么样叠怎么样摆,鞋子怎么摆,都忘了?看看你们的内务,来,把脑袋露出来看看各自的内务。”
一片窸窸窣窣的声音,女新兵们小心翼翼地露出脑袋,轻轻的小心的看自己的内务,自然是不忍直视的。李帅在她们脑中树立起了标准,两相一比较巨大的差距就出来了。
“像什么?像垃圾堆,比垃圾堆都乱!”李帅毫不留情地训斥道。
“都还是受过十五天役前训练的人,就这个标准?就拿这个水平考验教官的耐性?我看你们今天是一点都不累纯了心要开小灶,行,我这个人是很尊重他人意见的,那就都起来吧,都起来!”
女新兵们赶紧起床在床边站定。
陈笑用满是哀怨的目光偷偷地打量李帅,心里不满道,你居然恬不知耻地说自己很会尊重他人意见?那下午跑三公里的时候为什么不尊重我的意见让我跑慢点?你就是个双标教官什么都是你一张嘴说了算!
如果李帅知道陈笑的心理活动肯定会竖起大拇指赞她:“耶?你都会抢答了!”
“都站好了。”李帅扫视着一众女新兵,“时间要求一样,内务标准要求一样,什么时候达到了要求什么时候睡觉,听我口令!”
大家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死死地盯着李帅。这个时候的李帅在女新兵们的眼里又是那个凶神恶煞不近人情的教官了,大合唱后贴到李帅身上的体贴、义气等标签,时隔几分钟被干脆果断地狠狠的撕了下来。
“开始!”李帅吐出两个字。
班长下口令,新兵忙到晕。
女新兵们高度重视,教官可是说了,什么时候达到标准什么时候睡觉,谁先达到标准谁就能先睡觉。一分钟之内叠好衣服摆好鞋子和板凳,怎么可能够啊?要知道衣服不是寻常人理解的那样对折对折再对折就行的,而是要叠成豆腐块!
把迷彩上衣叠成豆腐块,天方夜谭啊!这怎么可能呢?然而部队是一切皆有可能的地方,在部队里没有什么事是做不到的。教官已经教过,看完新闻联播后也集中训练了半个小时,谁都是没有借口的。
整个排房就像受惊了的羊群,那叫一个乱。
李帅提醒道:“无声操作!控制好声音!你们不睡觉但是不能影响别人睡觉!”
女新兵独立排是单独的一栋楼房,些许噪音不会影响到其他新兵连队,但是这种坏习惯一定要改过来。以后的要求会越来越严格,李帅从来没有想过对女兵使用另一套相对低的训练标准。
都屏住呼吸紧张操作,心脏几乎是在嗓子眼跳动的,每一次呼气吸气自己都能听得清清楚楚,然后能听到别人清晰的呼吸声和越来越轻的整理内务动作。空气有那么几秒钟像是凝固了,或者说放慢了流动的速度,然而大家都无一例外地认为时间在加速流逝。
何碧婷本来是很有信心的,入伍之前她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一年前决定参军的时候她就有意识的进行了这方面的训练,从体能训练到军事常识,用学霸的态度对待入伍准备工作。
役前十五天的训练里她是当地所有应征入伍新兵里成绩最好的,男新兵都没有能比得上她的。队列、内务、纪律,都获得了武装部教官很高的评价。连李帅都认为她的被子叠得有老兵的水准,可见的确很优秀了。
可是她怎么也想不到迷彩服居然也要叠成豆腐块!
更想不到的是教官居然真的把迷彩服叠成豆腐块了!
三十位女新兵中何碧婷的内务素质是数一数二的,连她都像是从火星到了地球一样的惊诧,就更别提其他人了。
迷彩裤按照规定折好放在迷彩上衣里面,然后把迷彩上衣叠成和被子一模一样的豆腐块放在床脚边的小板凳上,再把迷彩小帽放在迷彩上衣上面,迷彩鞋放在小板凳边上,鞋尖与板凳外面两个脚在一条线上。
光是动作要领就能写几百字!
“这帮当兵的疯了吗?”杭微微咬着牙齿用极轻的声音自言自语。
与她相临的小个头女新兵听到了,低声附和道,“就是,衣服还要叠成豆腐块,形式主义真是够够的。”
周遭的几个女新兵都听到了她们的对话,纷纷侧目,然后担心地看向教官,那眼神就像是小学生上课的时候不小心地交谈了几句生怕老师听到然而小心地看向老师。
教官似乎没有听到,他像颗柏松一样慢慢的稳稳的迈着步子走着,从那里走向这里,再从这里走向那里,目光犹如激光一样扫视着众人。这人真是像机械人啊,走路的时候肩膀一点都没晃动,每一步迈出去都是一样的距离,他是怎么做到的,一些女新兵们心里暗暗道。
跑神的女新兵看到教官抬起了捏在手里的秒表,悚然一惊,赶紧加快了速度。
果不其然来了。
“时间到!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