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的水榭里,估计人人都巴不得有这么个走到外面三三两两的说两句话的机会包括敖鸾箫,也想问一问妹妹,怎么身体不舒服,还顶着大太阳跑过来了?
所以盛睡鹤的提议很快得到了一致的赞成。
本来既然所有人都想出去走一走、消消食,那么应该大家一块走才对。
但敖鸾镜想私下教训宣于芝雨,自然要避开盛睡鹤的视线,当下就抢先挽起盛惟乔的手臂,嫣然道:“这么着,我们姐妹几个就先走一步了,待会再回来几位兄长慢行!”
盛惟乔被她连拖带拉到外面,直到转过一座假山,敖鸾镜才放开她,掠了把鬓发,掩饰道:“妹妹你看我等会怎么替你出气!”
“先问问情况,七妹妹年纪小,说不定是误会。”盛惟乔再不知道她对盛睡鹤的心思,见这情况也有点怀疑了,蹙了蹙眉,不动声色道,“我表哥虽然好说话,我那姨母却素来重规矩,这位宣于小姐,既然能让我姨母领她上门,按说不该是那种惹是生非的人。”
后面这番话虽然是为了劝说敖鸾镜不要一上来就撕破脸,但盛惟乔此刻也有点回神了:她姨母宣于冯氏何等城府,特特挑出来的这个宣于芝雨,会蠢到明知道任务是勾搭盛睡鹤,却当着盛睡鹤跟宣于涉的面去奉承徐抱墨吗?
盛惟乔觉得自己姨母的眼力应该没这么悲惨说来说去,是自己城府太浅,被盛惟妩打了个措手不及,看似镇定,实际上心里早就乱的一塌糊涂了,到现在连到底怎么回事都没弄清楚!
索性此刻盛惟妩被她拉在身边,盛惟乔所以揪着妹妹的笑辫子问:“你说一说,方才到底怎么回事?!”
“方才二小姐您离开之后不久,徐世子赶到,见二小姐不在,所以向恒殊表哥打听二小姐的去向。”盛惟妩还没开口,慢一步赶上来的宣于芝雨,忽然抬起头,不疾不徐道,“得知二小姐去看敖小姐后,徐世子便留了下来,与恒殊表哥说话。”
“这整个过程,我虽然在侧,却绝无任何冒犯恒殊表哥或徐世子的举动。但……”
她平平淡淡的看了眼盛惟妩,“也不知道为什么,七小姐忽然冒了出来,气势汹汹的让我离徐世子远点!我分辩的时候,恒殊表哥出于好意,亦出言圆场。无奈七小姐不肯相信,甚至……甚至说了许多不大合适宣扬的话,包括,二小姐与徐世子的事情!”
盛惟乔:“!!!!!!!!!”
她抱着万一的希望问盛惟妩,“七妹妹,这位宣于小姐……说的可是真的?”
“二姐姐你别听她狡辩!”盛惟妩把小胸脯拍的砰砰响,信心满满道,“既然二姐姐曾经到过花园里,她要是对徐世兄没想法,做什么不跟你一块去看敖姐姐,而是独自一人留下来?这明摆着就是居心不良!我说她跟盛睡鹤勾勾搭搭不算,还要打徐世兄的主意,有什么不对?!”
盛惟乔看着她,觉得自己现在特别想打死这个堂妹。
“惟乔妹妹,你先别怪七小姐。”索性敖鸾镜会抓重点,此刻冷笑一声,及时拦住了差点姐妹相残的两人,盯着宣于芝雨,慢条斯理道,“七小姐的怀疑,可也未必不对!”
她冷冷道,“毕竟宣于小姐是宣于公子带过来的,两位还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何以七小姐诘问宣于小姐为何接近徐世子时,出来为宣于小姐说话的,不是宣于公子,而是盛表哥?”
本小姐还在喊“盛表哥”,你倒是喊上了“恒殊表哥”了?
家里的婆子真的是一点没说错:这种娇娇怯怯的狐狸精最会勾引男人了!
“敖小姐这话,倒叫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敖鸾镜语气不善,宣于芝雨却依旧神情平静,淡声道,“毕竟我们兄妹,今日都是来盛府做客的。而且家兄乃盛二小姐嫡亲表哥,素来也将七小姐当妹妹看的。七小姐才这么点大,区区几句孩子话,难道我们就要当真了吗?我虽然不敢自诩多么的宽宏大量,却也不至于这么小气的。”
说到这里,极微妙的睨了眼敖鸾镜,轻笑出声,“而恒殊表哥一表人才性情和善,又是盛府的主人之一,见盛七小姐误会我,出面圆场,岂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似乎想到了什么,她眼波流转,又道,“何况徐世子没到的时候,我在假山下,也与恒殊表哥单独说过一会儿话,这点盛二小姐是亲眼看到过的。恒殊表哥的为人,冲着这么点微不足道的交情,又哪能看着我下不了台呢是不是?”
“都单独在假山下说话了,还敢说对盛表哥没有丝毫冒犯?!”敖鸾镜看出她是在故意激怒自己,但仍旧止不住怒气上涌毕竟在敖鸾镜看来,盛睡鹤已经向自己表达出了明显的爱慕之意,虽然自己到现在都没回复他,可心里已经非常期待两人能够成就眷属了,如今竟蹦出个莫名其妙的宣于芝雨,这跟横刀夺爱有什么两样?
她铁青着脸,使劲掐着掌心提醒自己冷静,嘿然道,“你这种装模作样的人我见的多了,也就惟乔妹妹年纪小心思单纯,看不穿你那点儿伎俩……”
“我什么伎俩,专门为了恒殊表哥才来盛府的目的?”谁知道她话才说到一半,就被宣于芝雨轻飘飘的打断,淡然道,“这正是我方才斗胆请恒殊表哥到假山下说话的缘故却不知道敖小姐还有其他要了解的吗?”
不待敖鸾镜说话,她嗤笑了一声,斜睨盛惟乔,“不过我也真是奇怪,盛二小姐是恒殊表哥的亲妹妹,七小姐呢好歹也是堂妹,不喜我靠近恒殊表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而敖小姐固然是盛家的世交之后,但我没记错的话,小姐你昨天才是平生第一次踏进盛府的门槛吧?却不知道为什么也这样着紧恒殊表哥?”
这话问的敖鸾镜呆若木鸡,一张脸涨的通红,跟要滴下血来似的!
盛惟乔姐妹也愣愣的回不过神来见状,宣于芝雨眼中闪过一抹讥讽,却垂了眸,用略带自嘲的语气道:“我们宣于家的老夫人,也就是盛二小姐的嫡亲姨母,一直盼望能够与冯夫人亲上加亲,可惜家主与盛二小姐一直情同兄妹。所以恒殊表哥回来盛家之后,老夫人在膝下诸女中仔细挑选,方选中了我。”
“只是我自知蒲草之姿,难侍君子,尽管不忍拂了老夫人一番好意,方才见到恒殊表哥之后,仍旧却不过自惭形秽,将老夫人的想法,尽数告知他,好商议一个既不伤老夫人之心、又不至于委屈了恒殊表哥的法子!”
她话声中掺进些许哽咽,“这件事情,我想二小姐也有所知吧?敢问二小姐,站在我这个立场上……到底要怎么做,才能不惹人厌呢?”
盛惟乔心情复杂的看着她万没想到,这个受命来盛府勾搭盛睡鹤的宣于芝雨,居然一照面就给盛睡鹤告了密!
结合敖鸾镜摆明了看上盛睡鹤这点,盛惟乔现在都不知道,宣于芝雨这么做,是看穿了宣于冯氏左右不会放过她的盘算,不想做棋子呢,还是跟敖鸾镜一样,对盛睡鹤一见钟情,不惜忤逆嫡母也要帮他?
“那盛睡鹤有那么招人喜欢吗?”她沉吟着,一时间没说话,没眼色的七小姐盛惟妩望望这个望望那个,蓦然出言,半是好奇半是不解道,“敖姐姐喜欢他,你这个狐狸精也张口闭口说他好他有什么好啊他……”
“不许说话!”盛惟乔看着一脸想去跳湖的敖鸾镜,手忙脚乱的捂住堂妹的嘴,气急败坏道,“这件事情,你不许再发表任何看法,不许再说一个字听到没有?不然我现在就着人送你回去!”
盛惟妩眼泪汪汪的看她,委屈的点头。
待盛惟乔松开,她一张小嘴儿噘的能挂油壶,恨恨的目光在敖鸾镜跟宣于芝雨身上来回逡巡,觉得都是这俩人不好,害自己挨堂姐呵斥!
她堂姐盛惟乔这会也没功夫关注她的小动作,赶紧代她给敖鸾镜赔礼:“七妹妹年纪小,姐姐千万别跟她一般见识!”
想了想,到底也跟宣于芝雨说了句,“她才七岁,家里素来宠爱,不懂事,冒犯的地方请你海涵!”
敖鸾镜本来是想借着帮盛惟乔的幌子,给宣于芝雨来个下马威,让她往后都离盛睡鹤远点的。
结果下马威还没给,她自己先被宣于芝雨揭穿了真实用意,跟着宣于芝雨又三言两语把自己洗白成一个“却不过嫡母之命,只能来勾引盛睡鹤,但她本质上是个好的,所以宁可回去挨罚,也不忍心骗人”的无辜无助的女孩儿只看盛惟乔之前连客套话都没跟她说过一句,这会居然会为盛惟妩向她赔罪,就知道盛惟乔显然被这番话打动了!
敖鸾镜再骄傲再不甘心,也不能不承认:这场交锋,自己简直是一败涂地!
她再爱慕盛睡鹤,这会也没脸再待下去了!
白着脸,嘴唇哆嗦了会,极勉强的对盛惟乔道了句:“我觉得不大舒服,想是方才没休憩好。这会先回去了,劳妹妹待会帮忙跟其他人说声!”
也不管盛惟乔关心的询问,轻提裙裾,领着心腹丫鬟匆匆忙忙的就走了。
“事情既然已经说明白,二小姐若没其他吩咐,我也想独自走走了。”宣于芝雨见状,却是跟着就道,“两位小姐不必担心我会撞见什么不该撞见的人我只是想找个地方考虑下,回头怎么跟老夫人交代而已,未知二小姐可准?”
盛惟乔叹了口气,把盛惟妩留在原地,示意宣于芝雨跟自己走到旁边点,低声道:“这件事情,我跟我娘本来也是觉得不妥的。既然你也不愿意,待会我会去找表哥,跟他说明,请他回去之后,代你给姨母禀告。”
她觉得宣于芝雨也够倒霉的,自己那姨母本来就对丈夫的拈花惹草深恶痛绝,当家之后,连正式进门的几个侍妾都连孩子一块撵了出去,外室跟外室子女那就更加不要讲了。
这种情况下,宣于芝雨这两年的日子想必不那么好过,这回被宣于冯氏选中,来给自己母女“帮忙”,却是才开始就把宣于冯氏给卖了依照自己那姨母的性情,宣于芝雨回去不死也要脱层皮!
盛惟乔尽管不喜欢外室女,此刻也有点心软,踌躇了会,又道,“我二婶才去,我只怕不大方便出门,所以不能亲自到姨母跟前求情。不过有表哥传话,我姨母应该会给我点面子的。”
“……”宣于芝雨听罢,怔了一怔,却没道谢,只深深看了她一眼,轻笑道,“二小姐实在让人意外!”
但跟着还是坚持道,“然而我终归是要自己给老夫人复命的,还请二小姐容我去静静!”
见盛惟乔还在蹙眉思索,以为猜到了她的想法,自嘲一笑,道,“二小姐不必担心我会在府上寻短见,毕竟我同母的妹妹还在老夫人跟前不然老夫人怎么会放心我来盛府?”
盛惟乔嘴角一扯,以为她只是不信任自己的求情能消弭宣于冯氏的怒火,想了想也没再留她,道:“你去吧,拣荫凉点的地方走,别中了暑!”
目送宣于芝雨离开后,盛惟乔转头看了眼蹲在地上玩蚂蚁的堂妹,喊了绿锦:“你在这里看着她点,别叫她再乱说话……我去找表哥问点事情!”
她算是怕了这个堂妹了!
要不是担心强行送盛惟妩回去,会导致这孩子当场哭天喊地的把其他人吸引过来,越发闹腾,她现在真的很想让这堂妹立刻回去三房,最近几天都不要出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