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太后闻言,呷了口酒水,有点哭笑不得:“这小姑娘好像只是盛兰辞的侄女吧?倒比盛兰辞的亲生女儿还精明呢?居然算计起哀家来了!”
向夫人却提醒她:“盛家这次是四个孩子一块来的,今儿个太后娘娘只召了三个女孩儿进宫,那盛睡鹤还在外头呢!”
“唔,倒也是!”孟太后就点头,“原来是惦记长兄……这样友爱手足的淑德之行,哀家怎能叫小姑娘家家的失望?”
轻声吩咐池作司,“叫厨房将烤鱼还有今儿个的菜肴都备上一份,待会盛家那几个孩子出宫的时候赏下去!”
太后微笑,“别提前跟她们说,就让那小姑娘现在失望着吧!小小年纪就妄想敲哀家的竹杠……可不能不给她长记性!”
池作司掩嘴笑:“太后娘娘放心!”
这些事情底下的盛惟乔三人自然不知道。
盛惟乔这会正绞尽脑汁的叮嘱盛惟妩,等会陪伴太后的时候的禁忌天可怜见,她对孟太后也不熟悉,这会尽管非常不放心,说了没两句,再搜肠刮肚,却也实在不知道讲什么了?
“其实你用不着这么紧张的。”这时候旁边忽然传来孟归欢的声音,懒洋洋的说着,“姑母对我们这种小孩子家向来宽容,上次你那样冒犯,也就吓唬了你一番而已。你这堂妹年纪这么小,就算等会说了什么犯忌讳的话,姑母也会当做童言无忌的。”
盛惟乔看她端了个鎏金绘五福捧寿双耳杯,走到自己跟前坐下,就是意外,因为听她语气中没有恶意,倒有点示好的感觉,狐疑归狐疑,还是道了句:“还请十一小姐指点?”
“你也别叮嘱这个那个了。”孟归欢闻言,还真指点道,“你想姑母她做什么要你这堂妹等会去跟前说话?不就是觉得她童言稚语的很是可爱吗?既然如此,你教她什么?姑母爱听的就是她小孩子家自己想出来的说辞,若要听你教的,直接喊你过去不就是了?”
“我这堂妹在家里素来宠爱,我就怕她小孩子家不懂事,说了太冒犯太后娘娘的话。”盛惟乔心说你要知道我家这小祖宗当年的战绩,那是连我们祖父那么疼爱孙辈的人都吃不消的,八成就不会这么建议了,嘴上则道,“到时候纵然太后娘娘不计较,我们蒙受太后娘娘这样的厚爱,未有寸功,反而使得娘娘不快,岂非罪大恶极?”
孟归欢掩嘴笑,说道:“你倒是个知恩图报的。”
盛惟乔吃不准她来意,就试探道:“十一小姐方才的指点,我也十分感激,却不知道我有什么能为十一小姐做的?”
“嗯,你是在想我方才明明对你不客气,这会做什么要主动过来跟你说话吧?”孟归欢闻言,露出讪讪之色,想了想才小声道,“那个,我就是过来跟你说声,我刚才确实想刁难你来着……不过也就是想说你几句出出气,让你下不了台什么的,可没打算怎么样你啊!”
“……”盛惟乔看着她,无语了会,才也小声问,“你为什么想说我几句出气?我什么时候得罪你的?”
孟归欢不自然的偏了偏头,咬唇片刻,方道:“也没有什么得罪不得罪的就是看你这种穿戴华贵备受宠爱还跟我年纪差不多的人不顺眼而已!”
盛惟乔:“……”
她沉默了会,端起面前的金蕉叶盏,浅啜了口里头温热的蔗浆,到底没按捺住,质问,“就因为这样,你竟安排人在丹陌楼外,射杀我们拉车的骏马?你知道不知道,那次但凡我们反应慢一点,必定是要受伤的?尤其我这堂妹当时也在车里,她才这么点点大,稍微磕下碰下,是什么结果?”
听出她话语中的怒火,孟归欢神情怔忪,道:“这事儿……你为什么怀疑我?这不是我做的啊!”
“……是吗?那我误会了。”盛惟乔闻言,醒悟过来,就是一惊,心说这话真不该说的要是之前没旁听盛睡鹤跟桓夜合夜谈,她这会质问着也是一点不亏心!
问题是,她既知碧水郡之事根本就是盛睡鹤以及桓夜合联手做的,这会纵然没心虚到一见到孟太后就腿软跪倒,坦白请罪,提到相关之事时,也很难不流露出破绽了。
这会见孟归欢否认,盛惟乔尽管不是很相信,也不敢追究下去了,胡乱搪塞道,“之前跟赵二小姐见面的时候,我感觉她不像是这种人。想着我们在丹陌楼统共也就见过你们俩,不是她,兴许是你呢?”
孟归欢就解释:“没有的事情!我就带了丫鬟婆子去碧水郡的,哪里来的弓手可以使唤?”
不过说这话的时候,她似想到了什么,脸色就是一变,强笑道,“兴许是误射?比方说有人在附近试弓,失手射杀了你们拉车的骏马,怕被追究,悄悄溜走了什么的?”
“应该是这样吧?”盛惟乔这会正努力的掩饰着自己,以免被看出问题,也没注意到她的异常,闻言迫不及待的附和道,“当时真把我们吓了一大跳!”
下意识的给盛睡鹤掩饰,“所以回到船上后没多久,哥哥就下令开船了,就是怕继续留在碧水郡会出事儿!毕竟我们一行人,大半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眷,实在不敢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沾上麻烦。”
孟归欢也心虚的很,认同道:“你们一行人也没个长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倒也难怪要连夜离开碧水郡了。不过说到之前德平郡主怀疑你们也难怪,你们一路北上,除了在碧水郡跟江南有过停留上岸外,其他地方即使停靠,也都是补充物资而已,尤其江南那次停靠,还是因为你们的同伴病了,需要上岸安置。如此严格算起来,你们真正特别停靠的地方,竟只有碧水郡一处,德平郡主就是发现了这点,觉得你们可疑,继而说服了她亲祖母莫太妃还有姑母,那天专门过来盘问你们的。”
她这么说自然是示好,给盛惟乔解释下当日之事的内情。
不过盛惟乔却快被吓死了,因为她以前压根没多想过盛睡鹤为什么要求在碧水郡停靠半日?就算偶尔想到,也信了徐抱墨当时的猜测,就是这事儿恐怕同盛睡鹤的生身之母有关系。
这会既知真相,孟归欢这话,她听着怎么都像是试探了。
盛惟乔用力掐了把掌心,告诫自己冷静下来,方强笑道:“这是因为我家在碧水郡有些产业的缘故,本来我们打算一路上巡视到长安的,只是在丹陌楼前受惊后,我哥哥担心再生枝节,之后就不让我们上岸了确实在江南的那次停靠是为了两位世交家的世兄、世姐,不然,我们当时船上物资还丰富着,恐怕在经过江南时是根本不停的。”
这个借口是她临时想出来的,老实说不是很禁得住推敲。
因为从南风郡到碧水郡,中间还隔了苍梧等郡,都是靠海的,楼船停靠也方便。
而他们一个都没停,第一次停靠上岸就是碧水郡那几个郡里,也都有盛家产业,何以就没有巡视呢?
好在孟归欢一来不知道这点,二来她听了这话,注意的却是:“方才你堂妹说你家有银子,还真是啊?居然一路北上都有你家的产业?”
盛惟乔闻言就嘀咕,心说你忽然过来做低伏小,该不会是听了盛惟妩自夸豪富的话吧?
她心里存着疑惑,面上则平静道:“我这妹妹小孩子家不知道天高地厚乱说的呢!其实说是一路北上的产业,也就零星的几个铺子罢了,不值当什么的。”
她担心孟归欢是在打自家家产的主意,又惦记着德平郡主的怀疑,说了这话,不待孟归欢回答,忙问,“对了,方才听向夫人的语气,令堂兄已经找到了?这真是个好消息!却不知道真凶可有线索?如果有的话,是否德平郡主就不怀疑我们了呢?”
孟归欢闻言叹了口气,说道:“前儿个快马急报的消息,找是找到了,不过山水迢迢的,人现在是个什么样子,不亲眼看到,也不能放心呢!毕竟谁知道钦差会不会先瞒下噩耗?至于德平郡主那儿的怀疑,你也别太放在心上只要姑母跟莫太妃不怀疑你,她再上蹿下跳也没什么用的,这人说是郡主,其实也不过是在宫里寄人篱下的闲人而已!”
这女孩儿之前怎么看怎么不好相处,这会说着说着话却多了,看了看左右,竟道,“你看她都二十岁上了,到现在别说出阁,那是连亲都没定!可见地位!”
盛惟乔当日见着德平郡主的时候,也诧异过她瞧着二十岁上了怎么还是作室女打扮?
不过那时候她忙着就碧水郡之事辩白都来不及,自然无暇在这种事不关己的地方追究。
这会见孟归欢提到,起了好奇心,忍不住朝她靠了靠,低声问:“你不说这事儿我都没注意……这位郡主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出阁?难道是因为太妃娘娘跟高密王妃舍不得她吗?”
她心想正常长辈哪有这样疼女孩儿的?
像她妥妥的是盛兰辞夫妇的心肝宝贝了,如今不过十五,盛兰辞夫妇是从去年就正式给她相看人家了莫太妃跟高密王妃再疼爱德平郡主,怎么可以把人留到二十岁都不出阁呢?
这到底是疼德平郡主,还是害德平郡主?
正思量间,就听孟归欢格格一笑,轻声说着:“什么舍不得?这摆明了就是故意折腾她呢!说起来德平这个郡主还是我姑母给她封的,为了这事儿,后来我姑母要给十四封公主的时候,就被高密王想方设法的拦了你说高密王是德平的生身之父,却这么不希望女儿得封郡主,可见对德平的感情如何!所以你别看她是郡主,除了莫太妃多少怜惜她几分,高密王府是根本不管她死活的!”
又说,“你以为她为什么会在宫里待着?不是莫太妃喜欢她喜欢到了非把她留在身边不可,是她在高密王府没有立足之地,到底是莫太妃的亲孙女,莫太妃可怜她,才禀告我姑母,在馨寿宫里收拾了一个小院子给她容身!”
盛惟乔不由愕然,追问的话到了嘴边,想了想却又咽了回去,谨慎的问:“十一小姐,你跟我说这许多话,究竟意欲何为?可否坦诚相告,也好让我心里有个底?不然,我可不敢跟你继续说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