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就算郑国公之前偏疼侍妾娇语,孟碧筠又悲催的跟娇语的亲生女儿孟丽绛同岁,以至于从小就得不到郑国公的宠爱,还要承受娇语母子的欺压,可怎么说,也是郑国公的继室嫡女啊!
孟碧筠的两个叔叔武安侯跟成阳侯,或者碍于长幼之序,以及孟太后对郑国公的偏疼,不敢公开过问兄长的后宅之事,甚至不愿意私下里拉向夫人母子三个一把。
但……
孟氏可是大族!
郑国公这一辈人且不提,就说孟碧筠的平辈吧,男女分开排行,她自己就排十四了,也就是说她的同父异母亲姐姐跟堂姐们加起来有十三位!
而兄弟也有十个!
她称为“大哥”的武安侯原配嫡长子也是武安侯世子、孟家这一代大公子孟伯慎,今年已经四十有三!
孟伯慎的嫡长子,就是盛惟乔见过的那个表字“俊玉”的孟家彦,年纪比盛睡鹤还要大好几岁,都二十五六了!
实际上高承烜都比孟碧筠大了足足三岁!
可见孟家第三代,就是孟碧筠的侄子侄女、外甥外甥女数目有多庞大!
这么多人……
孟碧筠母子三个的悲催处境,也不是什么秘密,明面上不好干涉郑国公府的家务事,私下里居然都没个人给他们搭把手,哪怕是说几句暖心话吗?
盛惟乔不免觉得这实在不可能,首先孟氏族人跟外亲加一起,估计都有近百人了,这些人有部分心性冷漠罔顾血脉至亲还在常理之中,但全部都是这样的人的话……这样的孟氏是怎么迅速崛起,还与天子亲弟、先帝爱子的高密王平分朝堂的?
其次就是,哪怕不算血脉亲情,从纯粹的利益角度考虑,向夫人虽然在郑国公面前失了宠,又没有娘家撑腰,但作为孟太后曾经的心腹女官,跟郑国公世子孟伯勤关系也不错,按说只是郑国公的态度,不该让她连场面上的尊重跟支持都得不到吧?
毕竟她在郑国公面前是说不上话,可是在孟太后、在孟伯勤面前,还是很有分量的。冲着这两位的面子,孟碧筠怎么也不至于连掏心掏肺的话都没听过几句吧?
更遑论盛惟乔是见过孟家四房兄妹的,孟家其他人不说,就说孟归羽跟孟归欢兄妹,就是冲着孟碧筠才从娇语姨娘麾下转投向夫人的。
那么他们对孟碧筠的殷勤还会少吗?
所以孟碧筠就算在郑国公府处境不佳,怎么也不可能这么容易被感动吧?
……说句不好听的话,这位十四小姐自幼生长的环境再惨,惨的过高密王嫡子出身,却五岁就流落玳瑁岛,到现在都是“高密王府已经夭折的嫡子”的盛睡鹤?
人家盛睡鹤都没有这样好骗的……
盛惟乔不免怀疑,“她该不会知道我容易上当……啊呸!是我性情单纯……呸呸也不对!我为人老实……呸这个说辞也不好听!应该是我善良……嗯,就是善良!所以故意装作感激跟感动的样子,想骗我???”
虽然不知道孟碧筠到底想骗她什么,但盛惟乔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思路应该没错,毕竟孟碧筠如果是个寻常人家出来的、饱受欺凌的女孩儿,没什么见识,也没什么野心,对着不熟悉的恩人掏心掏肺,还有个说法可这位出身大族,自幼接触的一群亲戚,都是大穆朝最顶尖的权贵,说句不好听的话,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在这样的圈子里浸润久了,奴才下仆都能多长副心眼呢,何况是上有原配嫡兄嫡姐、下有宠妾所出一双弟妹的孟碧筠?
盛惟乔所以在心里暗叹一声,心说这长安城实在教他喜欢不起来,明明救了人,居然还要被算计?!
她东想西想的,面上就流露出心不在焉之色。
孟碧筠察觉到,就问:“怎么了?”
“……我在想家里的妹妹跟侄女儿。”盛惟乔一惊,赶紧扯了盛惟妩做幌子,说起来现在发现家里有个小孩子真是太好了,关键时刻扯出来做理由不要太方便!
这会她就可以义正辞严的说,“我哥哥今早进场了,如今家里就我们三个女孩儿。我那八妹妹年纪又小,方才急急忙忙的出来,只跟下人说了声,也不知道她这会起来了没看到我会不会吵闹?”
这话出了口,又觉得似乎有埋怨孟碧筠的意思,赶紧补救,“我这妹妹什么都好,就是太粘我了。平时我稍微跟她分开下,她就要找我的……”
又怕这么说会抹黑盛惟妩,继续补救,“好在转过年来她也有十岁了,往后再长大点应该就不会这样了。”
“这是你对她好。”孟碧筠静静听着,眼神里有些惆怅跟寂寥的意思,不知道是不是想到她虽然也有个同父的亲妹妹,非但是异母,还特别不对盘,所以看到盛家姐妹感情好,起了唏嘘?
不过这种情愫只稍微出现了会,也就被她敛起,淡淡笑道,“本来我想留你用午膳的,但现在这样……我就不耽搁你了。”
盛惟乔假惺惺的惋惜了几句,说了些诸如“我跟十四小姐你也是一见如故,要不是家里有年幼的妹妹不放心,也很想多跟你待一会”的话,也就按捺住高兴告退了。
孟碧筠听着她的甜言蜜语,眉宇舒展开来,向来紧抿的樱唇,难得微微扬起,不但亲自送了她到宫门口,还小声叮嘱:“听说你们跟宁威侯府关系不错?令兄入场的这几日,要不你们姐妹三个还是去宁威侯府小住个几日吧!毕竟高承烜虽然这会也入场了,怕就怕他入场前留了什么后手,专门在这期间针对你们……到底你们那宅子据说地方也不大,稍微进两个强人,躲都没地方躲,实在教人不放心!”
这话说的盛惟乔顿时变了脸色,道:“太后娘娘都训斥了他,他居然还敢?!”
“那个人你见过,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货色?”孟碧筠嗤笑了一声,“他啊就是被家里惯坏的,除了靠天分把书念的不错外,简直就是一无是处!也就是我那五姐,把这儿子稀罕的跟什么似的,自以为他多么出色……这种人本来就很好利用,那天他本来就是很不忿的被斥退出去的,若回头想起来脑子一热,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她凝视着盛惟乔的眼睛,意味深长道,“连你都想的出来,高承烜他若要报复你们,派几个人打上门去,你们带的那点儿护院根本没法抵挡……你说这么简单的法子,有的人为什么不用呢?反正脸一蒙,你们抓不住现行,幕后之人不承认,你们还能凭空把事情牵扯到孟氏的外孙头上去不成?!”
盛惟乔将这番话仔细咀嚼了下,心头一寒,下意识道:“孟俊玉?”
见孟碧筠微微颔首,女孩儿倒抽一口冷气,顾不得跟她多说,点头道:“我这就回去收拾东西,前往宁威侯府借住!”
“小姐,忽然这么急做什么?”盛惟乔匆匆同孟碧筠告别,出了宫门之后,心急火燎的上了马车,就催着车夫快快赶车,返回盛宅。
而且车夫的动作其实已经很利落了,盛惟乔催促的话却没停过,这情况自然十分异常,哪怕今儿个被她带进宫的贴身大丫鬟是新提拔的菊篱,平时最不爱说话的,都忍不住问了,“这会儿虽然已经入了春,可是春寒未消,路上还有积雪的,马车速度太快,万一滑了车轮,或者脚力失蹄……”
“总之能快尽量快!”盛惟乔闻言,想到盛睡鹤入了场,堂妹盛惟妩年纪小,侄女公孙应姜虽然跟自己同岁,然而除了会武艺外,也不是能撑大局的人,要是自己有个三长两短,而孟氏的算计趁机着落下来的话,可就越发的雪上加霜了!
这才按了按心火,隔着车帘叮嘱车夫,“还有驾车时多看着点路,别出岔子!”
“咱们的宅子离宫门本来也不远。”菊篱小声安慰她,也是再次追问,“这究竟怎么了?”
刚才孟碧筠送人到宫门口的时候,拉着盛惟乔说的那番话,也是特意避开左右的,所以菊篱不清楚盛惟乔为什么忽然这么急着回去盛宅?
“方才孟十四小姐跟我说……”此刻盛惟乔皱着眉,简短复述之后,菊篱就不解:“小姐,既然太后娘娘亲口说了,不许高公子动您的,高公子再被宠坏了,至于这么胆大妄为,公然违抗太后娘娘口谕吗?”
虽然孟太后从不干涉朝政,但毕竟是天子生母,在朝政之外的事情上,她话语权还是很重的。
尤其高承烜作为孟氏姻亲之子,是孟太后正经的晚辈,若也不尊重孟太后,以后高密王那边,岂不是更有理由对孟太后不敬了?
毕竟这可以说是孟太后自家晚辈首先藐视孟太后在前的……孟氏怎么可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这不是高承烜敢不敢的问题!这人的生母,孟家五小姐与他的舅舅之一,武安侯嫡次子、孟家二公子相善。”盛惟乔深吸了口气,说道,“而这位孟二公子,跟他的胞兄孟大公子,也就是武安侯世子关系可不怎么样!那高承烜看着就是个备受宠爱所以无法无天的人,按照他的脾气,即使被太后娘娘训斥跟阻止了,依然一意孤行,也不无可能!”
“所以这种时候,若我们受到袭击……你觉得太后娘娘首先怀疑谁?”
“若再有证据之类,你觉得太后娘娘会轻易饶过高承烜?!”
“哪怕太后娘娘念及血缘,愿意高抬贵手呢!”
“只要这件事情被宣扬出去,为了维护太后娘娘的尊严,孟氏也会主动对高承烜,乃至于高氏下狠手的!”
“如此,纵然孟二公子手段高明,顶多保住自己不被波及,但他原本的强力盟友,孟五小姐这一家子,也是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