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夜合哂笑道:“还能怎么做?新皇后说,既然如此,往后诸妃嫔也都不需要到景韶殿请安了,反正她这人素来喜欢清静,最不耐烦许多人打扰的。”
“好像也确实只能这么说了!”盛惟乔叹了口气,舒氏姐妹那么得宠,连宣景帝的元后都被逼死了,何况孟碧筠这个才进宫的继后?
若孟碧筠还跟之前对付孟丽绛一样,一言不合就动手……只怕这继后分分钟要步上废后文氏的后尘了。
所以她只能忍。
不但忍了,还要顺水推舟的免了舒氏姐妹以及一干妃嫔从此以后的请安,如此既免得接二连三被舒氏姐妹挑衅,使得身为中宫的脸面荡然无存也是向宣景帝示好,以防舒氏姐妹背后告状,增加宣景帝对继后的厌恶,从而在高密王与孟氏的勾心斗角中,倒向高密王。
女孩儿蹙了会眉,说道,“孟十四……噢,该说孟皇后了,皇后她内有太后庇护,外有孟氏撑腰,即使这会儿暂时对舒氏姐妹低头,也不必太担心往后。毕竟只要孟氏赢了,馨寿宫必定是她的。不过舒氏姐妹的做派却教人想不明白了,之前在不夜阁的时候,舒昭仪在众人面前炫示天子对她的宠爱,也还罢了,姐妹俩这会儿这么公然的给皇后难堪,就不怕孟氏同她们秋后算账吗?”
桓夜合曼声道:“兴许人家跟高密王早有约定了呢?”
盛惟乔见她这么说,笑了笑没说话:要是高密王府之前答应了舒氏姐妹的要求,将容清醉过继给宣景帝为储君,事舒氏姐妹如母,舒氏姐妹所以现在就站在高密王府这边,还有个说法但这件事情既然在高密王妃的反对下没能达成,没有这一类的枢纽在,高密王这边也没表现出足以压倒孟氏的优势,舒氏姐妹为什么要这么早就做出选择?
她们就不怕事出意外,坑了自己吗?
“难道高密王府已经将盛睡鹤的身世悄悄告诉她们了?”盛惟乔心里默默想着,“本来高密王膝下只有两个男嗣,世子不可出继,次子容清醉既受到生母高密王妃的反对,又在碧水郡出了岔子,也被排除了出继的可能。如此高密王除非把人选挑到孙辈头上,否则就没有子嗣给舒氏姐妹做儿子了,这双方还怎么继续合作呢?只是有孟氏拦着,过继儿子都未必能够顺利,更遑论是孙辈了。但现在盛睡鹤即将恢复身份,高密王就多了一个可以出继的儿子,如果高密王妃不再次冒出来反对的话,凭着舒氏姐妹在天子跟前的得宠……八成这事儿还可以继续呢?”
就算高密王妃再次反对此事,老实说,盛惟乔觉得,未必有用。
毕竟盛睡鹤不是一次两次表现出对生身父母的冷漠疏远,甚至是憎厌。
如果这人当真想过继给宣景帝做储君的话,别说高密王妃反对了,就是高密王也反对,只怕都没有用……舒氏姐妹愿意就可以,说句不好听的话,从舒氏姐妹的立场考虑的话,继子越跟生身父母闹得僵,她们越乐意接受这么个“儿子”。
盛惟乔想到这种可能,心里倒是定了定,她还是比较希望盛睡鹤继承帝位的。
其他不说,至少这么一来,盛家应该不会有需要流亡海外的危险了。
当然盛惟乔也知道,帝位传承这么大的事情,没那么简单。
高密王府当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样的恩怨情仇,对盛睡鹤这个嫡三子又抱着怎么样的态度,以及一直把盛家兄妹当成不说是自己人也是准自己人的孟氏,知晓真相后绝对不会善罢甘休……这些问题不解决,盛睡鹤出继宣景帝为储、将来顺理成章登基的路子就会被死死掐住。
她摇了摇头,没再继续想这事儿,转问桓夜合:“对了,你今儿个约我过来,是什么事?”
她们现在是在永义伯府的后花园里说话,乃是受桓夜合之请来的。
桓夜合请她们的帖子上写的理由是打算过个把月弄个诗会,因为盛惟乔是杏榜亚元盛睡鹤的亲妹妹,想必家学渊源,所以请她跟徐采葵这个杏榜十八徐抱墨亲妹妹一块过来参详参详。
实际上她们来了之后,桓夜合就把其他人打发去别的地方吃喝玩乐都可以,总之别来打扰她跟盛惟乔单独说话了。
盛惟乔有她之前“别拒绝我邀请”的提示,自然晓得桓夜合此举必有他意,此刻稍微听了点孟碧筠的事情,就直接问起了。
老实说女孩儿现在对于跟桓夜合见面很有点心情复杂,因为之前一直以为桓观澜是死于舒氏姐妹的谋害,桓夜合的仇家自然也是舒贵妃跟舒昭仪,迁怒下的话,那也是朝着宣景帝去的,顶多增加孟太后这种早先受过桓观澜恩惠、后来却没有为桓观澜主持公道的人。
但听盛睡鹤说,当初掳走桓观澜,实则是周大将军旧部的谋划,盛惟乔现在再看孜孜不倦、连自己终身大事都顾不上也要为祖父报仇雪恨的桓夜合,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毕竟她觉得桓观澜挺活该的……
自己没眼力挑了个意志力薄弱的皇子上台,生生的保出一位昏君来,不思己过,反而为了替昏君巩固帝位,弄死了国朝从定鼎至今都名列前茅的名帅不说,连人家家眷都不肯放过……这都是什么老糊涂!
这种人不死才是没天理呢!
不过这番话她也不好跟桓夜合说,此刻也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了。
“还能什么事?”桓夜合挑了挑眉,说道,“提前恭喜你们家出个状元了……虽然这位状元迟早要离开你们家。”
盛惟乔皱眉:“什么?”
“高绍阳出事了。”桓夜合含笑啜饮了口茶水,道,“你没听到?噢,是了,你们现在住在侯府,舞阳长公主殿下的长史拜访你们不方便,不然,那位长史估计早就跟你们透露消息了吧……高绍阳被他表哥孟俊玉打断了腿不说,脸上也被划花了,非但参加不了殿试,甚至连以后都没法任官了!”
“孟俊玉?”盛惟乔吃惊道,“当今御史大夫?我记得他虽然不喜欢高绍阳,但两人毕竟是嫡亲表兄弟,武安侯膝下的血脉,似乎迄今就出了高绍阳一个学业有成的晚辈吧?他怎么敢?!”
就算孟家彦是武安侯的嫡长孙,然而高绍阳的亲娘孟碧晨在武安侯夫妇跟前据说也是非常得宠的,孟家彦这么做,就不怕他祖父、姑母跟他拼命吗?
其他不说,就说武安侯近年本来就对世子不太满意,倒对跟孟碧晨关系极好的嫡次子孟伯美颇为倚重……孟家彦就不怕祖父一怒之下,改立世子?
“理直气壮,他为什么不敢?”却听桓夜合嗤笑了一声,曼声道,“谁叫那高绍阳色迷心窍,居然夜入表妹、也就是孟俊玉胞妹孟霜瑶闺阁,图谋不轨呢?孟俊玉这个做大哥的,碰见这种事情,别说只是打断了高绍阳的腿,跟划花了他的脸了,就算活活打死了他,那也是有理讲啊!”“虽然武安侯近年对次子还有五女有所偏爱,可孟俊玉毕竟是武安侯嫡长孙,武安侯对这个孙儿并非没有祖父之情。”
“既然孟俊玉得了高绍阳的把柄,哪怕知道他是故意的,武安侯也不好说什么了。”
盛惟乔蹙眉道:“孟伯美跟孟五小姐呢?尤其是孟五小姐,据说高绍阳可是她唯一的男嗣,素来心肝宝贝一样的。弄成这个样子,八成还是被算计的……她肯善罢甘休?”
桓夜合呷了口茶水,笑道:“她么,当然不肯了。据说高绍阳才出事的时候,就大闹了一场,说一定是孟霜瑶勾引高绍阳的,不然高绍阳住的客院距离孟霜瑶所在闺阁那么远,要没人故意放行以及引路,大半夜的,高绍阳只怕连找都找不过去,又怎么能够非礼孟霜瑶?”
“而且,孟家彦虽然是孟霜瑶的同胞兄长,但他年已二十有五,早已成亲,膝下孩子都有好几个了,自然早就搬出内院,去前头住了。若无阴谋,大半夜的,他又怎么能够恰好出现在孟霜瑶的闺阁里救下胞妹?!”
“这阴谋也太敷衍了吧?”盛惟乔听着,感到很是无语,“这么明显的破绽……嗯,这事情难道是在孟皇后大婚前后发生的?”
桓夜合赞许的看了她一眼:“可不是?”
“难怪。”盛惟乔面上浮现出了然之色,“孟霜瑶乃是孟皇后的嫡亲堂侄女,如果她是个半夜勾引、谋害表哥的人,那么孟皇后的品行自然也要受到质疑了。为了保证孟皇后能够坐稳继后的位子,武安侯即使平素宠爱孟五小姐,也断不可能让自己孙女儿落下坏名声……如此,高绍阳却也只能吃这个亏了!”
她因为对高绍阳的印象很不好,这会儿轻哼一声,又说,“这也是高绍阳自己不争气,他要是不为美色所惑,孟俊玉跟孟霜瑶兄妹还能大半夜的把他绑去孟霜瑶的闺阁里头不成?!”
“我倒觉得难怪武安侯近年对世子一系越发看不上。”桓夜合淡淡的笑着,道,“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有心思内斗?!高绍阳的品行确实不好,但从孟氏的角度来讲,好不容易血亲里头出了个会读书的能进翰林院的,这会儿才过会试就毁了,早年栽培的心血都要打了水漂、未来的栋梁提早夭折不说,莫忘记高绍阳不姓孟,他乃是高氏子嗣!高氏虽然不如孟氏现在有权势,却是盘踞江南六七代人的老字号势家了!”
“他们乃是孟氏最重要的钱袋子之一,之所以这么支持孟氏,除了因为孟五小姐乃是高氏的冢妇外,归根到底,就是为了高绍阳!”
“现在高绍阳前途尽毁,为了力保孟皇后,甚至连惩罚谋害他的人都不行,高氏怎么可能咽的下这口气?!”
“你等着看吧,这事儿,没的完。”
盛惟乔听出她话中的未竟之意,皱起眉:“我没听哥哥讲过这事儿。”
“这次不像是他亲自动手的手笔,不过,我总觉得八成还是跟他有关系。”桓夜合叹了口气,“我知道他那个人很难听进去别人的劝说,但有机会的话,你还是拦着点吧!就算他有高密王府这条退路,凭他这些日子坑孟氏的次数……真以为孟氏火起来,奈何不了他吗?怎么说也是占据半壁朝堂的高门好不好?!”
盛惟乔头疼的捏了捏额角:“我回去之后问问他吧……还有其他事儿吗?”
桓夜合笑着看了她一眼:“有啊……而且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