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归羽等人围着徐抱墨苦口婆心的时候,舞阳长公主已将公孙应姜带回了临时安置盛惟乔的小院……隔壁。
之所以没带过去跟盛惟乔汇合,自是考虑到盛惟乔这会儿自己都躺在榻上,别看到侄女的狼狈之后受到刺激,再来个昏厥什么的也是想着盛惟乔跟前还围着一群女孩儿,就算这些人大抵心存善意,但公孙应姜目前这个情况,实在不适合在人多的地方露面。
趁着下人去准备热水的光景,舞阳长公主拿出当年亲生女儿出阁前夕时母女秉烛夜谈的真挚,拉着公孙应姜掏心掏肺,中心思想就是劝她振作,千万千万不要因为碰见个渣男就放弃自己,更不要因此自责以及自卑。
尽管公孙应姜听的连连点头,但舞阳长公主还是专门派出自己的心腹婆子亲自伺候她入浴,既是继续开导,也是怕她趁沐浴的时候来个一死了之。
如此安排好之后,舞阳长公主赶紧派人打听隔壁盛惟乔的情况,当知道:“康昭县主十分自责,以至于静淑县主她们几个在跟前劝说良久,县主都默默无声,最后更是以被覆面,遮掩神色。静淑县主怕再留在房里,会让康昭县主过于压抑自己,憋出事儿来,故此暗示一行人暂且退出,只留了福昌县主守在里头。”
“这半晌了,里头两位县主都没唤人,想来是还没缓过来?”
舞阳长公主听着就叹息,本来她还想着公孙应姜似乎出入都跟着盛惟乔,想来姑侄之间感情格外深厚些,如果盛惟乔现在可以移动了,是不是请盛惟乔过来开导开导她?
现在盛家姐妹疑似自身难保,这话却不好提了。
长公主思忖了会,就问下人:“徐抱墨的胞妹,叫采葵的,方才听了这事儿之后,怎么说的?”
待知徐采葵的态度,长公主冷哼一声,“这女孩儿可比她兄长明理太多了!”
遂命悄悄请了徐采葵过来,跟她说着经过,“你那兄长这会儿怀疑是明凝乡主设计了他,当众大吵大闹的不想负责任。要不是我到场,只怕明凝乡主能被他逼得当场跳湖以证清白!!!”
徐采葵闻言大吃一惊,脱口道:“之前大哥始乱终弃已经被爹娘狠狠教训过了,这会儿安敢如此对待应姜?!”
“什么?那小子以前就做过类似的事情?!”舞阳长公主顿时皱眉,“是什么时候?那女孩儿后来怎么样了?”
徐采葵这才察觉到失言,她虽然不知道舞阳长公主与盛老太爷有意结亲的事情,但也没蠢到如实告诉长公主那个人就是三年前的盛惟乔,临时扯了长公主不认识的人顶缸道:“殿下见问,不敢不答,但还请殿下千万保密,不然我爹娘必然也不会饶了我的:那就是我祖父的至交敖老太爷的嫡亲孙女儿,我也要喊世姐的。”
“之前那位世姐跟胞兄原本打算与大哥还有盛家的世兄世姐们同来长安,就是因为我大哥,中途下船,借口在江南养病,到现在都没有北上一步!”
舞阳长公主脸色很难看,说道:“这种事情我自然不会外传!不过不是我说你爹娘以及祖父祖母,虽然说你们徐家三代单传,可正因为如此,这唯一的男嗣,怎么能不好好管教?!尽做这种作孽的事情,败坏门风不说,又岂是能得福祉的做派?!”
徐采葵苦笑道:“殿下,不瞒您说,我祖父祖母还有爹娘对大哥都是从严管教的,可是打也打骂也骂,他……”
“就是不听?”舞阳长公主凝眉道,“那现在要怎么办?明凝乡主到底怎么出的事情,虽然我现在还没问,但前因后果你大概也能猜到。本来徐抱墨未娶,明凝乡主未嫁,年岁也相当,盛家纵然跟徐家是世交,毕竟没有血缘,错了一辈也不是什么大事,索性就让他们成亲,却是最好的结果了。如今徐抱墨定要负心薄幸,还当众说出那样的话来,这跟让明凝乡主去死有什么两样?”
她深深看了眼徐采葵,“这件事情是在我府里发生的,不但罪魁祸首我不会放过,若明凝乡主没有一个好结果的话……我良心难安哪!”
舞阳长公主软硬兼施的逼着徐采葵出谋划策让徐抱墨对公孙应姜负责时,盛惟乔正头疼的看着面前的盛惟娆。
她本来是想蒙头冷静会的,之后桓夜合劝说众人退出房门也是正中下怀。
虽然听她们留了个盛惟娆下来,但盛惟娆一直没作声,盛惟乔也就自顾自的想事情了。
结果想着想着,听到室中动静不对,拉下点被子一看,果然这堂妹不知道什么时候跪在自己榻前,正伏在自己腿上无声啜泣。
“你怎么了?”盛惟乔只好暂时搁下自己的种种心事,低声询问。
“三姐姐,你说应姜有这样的遭遇,是不是被我带晦气的?”盛惟乔呜咽一句,让盛惟乔几欲吐血:“四妹妹,你为何会有这样荒谬的想法?!”
然而盛惟娆不觉得荒谬,她低声却激动的反问:“应姜她早在去年下半年的时候,就跟着三姐姐你们北上来长安了,这中间,进过宫、做过客,类似的宴饮也不是没赴过,从来没有出事!!!”
“为什么现在我一来,才头次参加宴会,她就出了岔子?!这不是我带累了她又是什么什么缘故?!”
她惨笑道,“我之前就想过,我……我有过那样的经历,本也不干净了。大哥……我是说才回高密王府的新科状元,他高中这样的时候,让我过来,这不是给他添堵么?!要怪只怪我不够坚定,没能拒绝祖母的劝。我要是不来,不把这些晦气带过来……多半也不会有这些事情了!”
“如果你觉得都是因为你来了长安,才有各样的事情,那么为什么不觉得,哥哥他之所以能够考取状元,也是沾了你的光?”盛惟乔深吸了口气,耐着性子劝解道,“这件事情与你毫无关系。倘若长辈们要怪,肯定也是怪我没有照顾好应姜!再者,这事儿到底是不是应姜吃亏,也不好说呢!”
她这么讲自是因为知道公孙应姜觊觎徐抱墨已久,但盛惟娆不晓内情,却会错了意,潸然道:“就算应姜因此嫁给了徐世兄,做了世子妇。可是……可是方才长公主府的婆子过来说,那许多人看到……她以后……以后可怎么出门?!”
“她简直太能出门了好不好?!”盛惟乔嘴角一抽,心说,“那小祖宗可是想要睡遍天下美男子的,若被这么点阵仗就羞的缩头不出,怎么可能说的出那等豪言壮志?”
又听盛惟娆继续道:“再者,她跟徐世兄本来叔侄相称,忽然发生这样的事情,往后两人相处不定也是尴尬。本来应姜的才貌,他日不难拣择两情相悦的良婿,现在……现在……”
她哭的说不下去了。
盛惟乔百般安慰无果,索性脸色一沉:“应姜又不是你!她自己现在都没到我跟前来哭哭啼啼呢,你先替她哭什么哭?!还是你特别希望她跟你一样,从此郁郁寡欢自卑自怜,是以故意触她霉头?!”
盛惟娆被骂的一惊,下意识的止住哭声,盛惟乔这才放缓了语气道:“咱们的长辈、徐家的长辈现在都在长安,又不是离的十万八千里,发生了这种事情,自然有长辈做主!轮得到你我操心吗?!”
“何况你也说了,应姜的才貌都很不错。”
为了安抚住盛惟娆,她昧着良心道,“那么为什么不往好处想,徐世兄对她怜爱万分,误打误撞他们就成了一堆美满姻缘,跟徐世叔南婶母似的呢?”
盛惟娆不知道徐子敬爱猫的典故,一直以为徐子敬夫妇乃是恩爱的楷模,闻言思忖了会,虽然心里还是很替公孙应姜担心,到底不好继续说不看好这侄女的未来,只好强笑:“三姐姐说的是……是我失态了!”
“你去收拾下,免得等会被人看到,显得狼狈。”盛惟乔叹了口气,叮嘱她,“今儿个我们姑侄越是遭遇坎坷,越是要打扮齐整,免得被人小觑了去!毕竟,咱们还要在长安休整些日子才能动身回去的。这期间未必一次都不出门,这次大意被人算计输了人,却不能输了阵仗!”
盛惟娆低声应了,自去屋角的水盆前梳洗。
盛惟乔则独自躺在榻上捏眉心:按照她对盛徐两家长辈的了解,必然是要让徐抱墨娶了公孙应姜的。
只是这一对一个以丈母娘遍天下为毕生理想,一个以睡遍天下美男子为平生夙愿,凑到一块将来会是什么样子,她实在有点不敢想……
她现在只求盛老太爷能够老当益壮再老当益壮,千万千万不要被这个继最得意最重视的孙子居然不是自家血脉的噩耗之后的坏消息给击倒!
盛家姐妹各自心乱的时候,孟氏姐妹却俱跪在舞阳长公主面前花容失色:“殿下,我们确实是故意引人去飒雪水榭的,可这件事情真的不是我们干的啊!”
孟丽缇泣道:“虽然我们确实看康昭县主不顺眼,但在殿下跟前说点小话也就是了,这儿毕竟是殿下的地方,我们怎么敢……怎么敢做出那样的事情来?!其他不说,就说今儿个这赏花宴,我们姐妹也是参加了的,若宴上传出不名誉之事,我们姐妹脸上何尝有光彩?!”
又说,“明凝乡主与盛家其实没有血缘,她这个乡主八成就是姑母念在康昭县主的份上顺手册封的。没准是她早就看上了宁威侯世子,趁着今儿个这样的机会,想让殿下帮她做主,谋取宁威侯世子妇之位呢?”
舞阳长公主怒极反笑:“你们打小没少来我这府里玩耍,一度将圣绪都追打的满园子跑,甚至于闹着想回他爹留下的侯府去住好躲着点你们!都口口声声说不敢在我这里做这样的事情,人家明凝乡主头次过来做客就敢?!”
本来,长公主念在孟氏的面子上,还打算给姐妹俩一个去向盛家姑侄磕头请罪好得到从轻发落的机会的。
这会儿却是彻底没了手下留情的心思,瞥了眼跪在孟氏姐妹稍远处的德平郡主,见她一脸木然似乎已经认命,也懒得问话了,直接起身,命人左右:“去请武安侯夫人还有成阳侯夫人!此外,宫里、高密王府这两处也知会一声!”
孟氏姐妹闻言大惊,膝行上来扯她裙摆:“殿下不要!求殿下开恩,求殿下……”
然而舞阳长公主使劲一挣,三步并作两步的出了门,姐妹俩还想追出去,却被婆子拦住了去路,冷冰冰道:“两位小姐还请稍安勿躁,等各自的嫡母到场之后,再分说不迟!”
……孟氏姐妹瘫软在地的时候,门外的舞阳长公主,脸色却依旧难看,左右以为她还在为公孙应姜担心,正要出言劝解,却见长公主犹豫了会,才道:“也派人去宁威侯府,请宁威侯夫人过来……告诉宁威侯夫人,这事儿只怕有内情,让她做好心理准备!”
见心腹神色诧异,长公主叹了口气,幽幽道,“我这些年虽然精力大抵放在了给圣绪调养身体上面,长公主府上下全交给含山打理。而含山恪守男女之防,着重关注前院,对于后院的事情,一直都是笼统过问的。但纵然如此,我这后院,也不是区区两个庶女能做手脚的!”
心腹一怔,随即明白了什么,凛然点头:“奴婢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