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惟乔回到宁威侯府之后,跟盛老太爷等人说了入宫的经过,又单独跟老太爷道:“原来舞阳长公主殿下之所以会看中我,却是皇后娘娘的推荐。只是就赏花宴上我跟宜春侯的接触下来,却不大合适?”
“……不合适就算了,咱们再看其他人。”盛老太爷闻言暗叹一声,心说自己这孙女儿的亲事怎么就这么不顺呢?之前看中的徐抱墨,现在觉得不错的郦圣绪,论家世,论家中长辈,论政治立场,论长相,都是难得一见的出色,偏偏总有这样那样的变故发生,以至于跟盛惟乔走不到一块去。
难道是因为这孙女儿过往的十五年过的太滋润了,把福都享光了,以至于在终身大事上格外磋磨?
盛老太爷把这个不吉利的想法掐灭,说道,“你不要急,长安人杰地灵,出色的子弟多了去了,咱们慢慢来,不愁找不到好夫婿!”
盛惟乔心说我是不急的,倒是祖父您看起来特别急,特别想把我嫁出去?
但这话她也不敢说,只好道:“祖父,我的事情缓缓没什么,现在近在眼前的是采葵妹妹还有应姜的婚事。”
“你说的是。”盛老太爷点了点头,说道,“本来咱们家跟徐家三代相交,在侯府住上一年半载的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采葵出阁也还罢了,但应姜……她要跟徐家小子定亲的话,咱们可不能继续住侯府了,不然这像什么话?”
盛惟乔闻言,也觉得眼下最重要的是搬出侯府,只是想到之前找房子的艰难,就沉吟:“几个月前盛祥把城南都跑了一遍,奈何还是没找到合适的宅子?这会儿之前没有合适住处的新科进士们,很多肯定已经置产,可选择的宅子,却更少了。”
“那时候你们才来长安,没什么根基,那些有规制的屋子,即使有钱也不敢买。”盛老太爷抚了会短髯,提醒道,“可现在你们几个女孩儿不是县主就是乡主,有这名份在,却不怕逾越了。”
“还是祖父见多识广!”盛惟乔想想也是,捧了老太爷一句,就问,“那等会就叫人出去找找?”
老太爷“嗯”了一声,道:“既然之前盛祥就找过,那就还是让他去吧。”
他心里没什么指点了孙女的愉悦,却是想到如果盛睡鹤当真是自家血脉,这种琐事自有这个出色的长孙做主,哪里需要自己这把年纪了还要操心?
而且因为是老夫妇远道前来长安的缘故,儿子媳妇没有一个在身边孙辈们的年纪与才干都还没到独当一面的地步老伴又是个目光短浅担不了事情的,这会儿竟只能跟娇生惯养长大的孙女儿商议事情……一种后继无人的苍凉感油然而生。
“我盛家在南风郡,自祖辈富裕以来,修桥铺路、施粥赈灾的事情向来没少做。”盛老太爷所以觉得难受,“按说即使兰辞串通海匪做生意,那也是朝廷靖海不力,作为边疆子民迫不得已出的下策……总不至于将海匪作的孽也算到我盛家头上,以至于我盛家至今都没个出色的后嗣出来接掌门户吧?!”
他这番心绪也不好跟盛惟乔讲,见没其他事,也就打发盛惟乔回后院了:“你去看看应姜吧。”
盛惟乔依言到茄紫轩的时候,徐采葵、盛惟娆都已经在了,这会儿俱是眼眶红红的围在公孙应姜左右。
倒是公孙应姜自己,气定神闲,还津津有味的嗑着瓜子。
“这都是怎么了?”盛惟乔一看这阵势,就知道徐采葵与盛惟娆跟外头的人想的一样,以为公孙应姜此刻就算表面上没有哭唧唧的寻死觅活,心里也一定是悲伤逆流成河,是以双双过来守着陪着,以防公孙应姜再次“寻短见”,她心中十分的无奈,坐下之后,就旁敲侧击道,“谁给你们委屈受了,所以特意跑来找应姜诉说吗?应姜你也真是的,看着你两位姑姑受委屈,也不知道帮忙,还在这里嗑瓜子?!”
公孙应姜闻言忙放下瓜子,干咳道:“我早说了我没什么的,两位姑姑就是不相信!说了没几句倒就替我哭了起来……我实在劝不住,也只能好吃好喝的让两位姑姑放心了!”
“你们看到了?”盛惟乔顺势说道,“她好着呢!你们别太替她操心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去,这么如临大敌的,没准反倒要弄的她紧张了。”
见徐采葵跟盛惟娆都不赞成的看着自己,她只好转移话题,“说起来采葵的婚事就没几天了吧?你嫁妆预备的怎么样了?给夫家的绣件都做好了吗?有没有什么要我们帮忙的?”
“都做好了,邬家人口简单,只要给二老做点东西就好。”徐采葵心思还牵挂在安慰公孙应姜上面,闻言心不在焉的说道,“没什么要帮忙的,反正两边人都少。”
公孙应姜倒是眼睛一亮,觉得这是个把话题从自己身上转开的机会,说道:“夏州离长安可不近,虽然说采葵你公公年后就能还朝,此去却也要多保重才是!”
跟着问长问短,压根不给徐采葵还有盛惟娆安慰自己的机会。
如此弄到傍晚了,南氏那边派人过来请她们去后堂用饭,女孩儿们之间的谈话才告一段落。
去后堂的路上,盛惟娆专门落后几步跟盛惟乔说:“三姐姐,我看应姜很不愿意听劝,她该不会心意已决吧?”
“她好着呢,你别乱说。”盛惟乔头疼道,“她的想法跟常人不太一样……她不是会自尽的人。”
不过显然盛惟娆根本不相信,闻言失望的看了眼她,一脸“你一点也不关心应姜”的走开了。
之后到了后堂,盛惟娆就凑到盛老太爷还有明老夫人跟前,看情况是觉得盛惟乔指望不上,想请二老帮忙劝着点公孙应姜……不过她没找到说这话的机会,盛老太爷就宣布派人去找房子、争取在徐采葵出阁前搬出去的消息。
由于搬出去住的理由是为公孙应姜跟徐抱墨定亲做准备,虽然徐家断不可能看不起公孙应姜,然而世道就是,女孩儿定亲的时候还住在男方家里,会被人轻视,所以徐家也没挽留。
徐老侯爷跟徐子敬还有徐抱墨说:“你们告几日假,帮着找!”
徐子敬连忙恭敬的应了,徐抱墨却愁眉苦脸的不太情愿……然后老侯爷跟徐子敬同时一个大耳刮子抽过去了:“小畜生!想死就直说!!!老子即刻成全了你!”
“有话好好说!”盛老太爷见状连忙喝道,“孩子都这么大了,怎么还是一言不合就动手?!这里多少抱墨的弟弟妹妹们看着呢,像话吗?!”
徐子敬马上心领神会的站起来,说道:“爹、娘、世伯还有伯母,您几位慢慢吃!我去给这小子立规矩!”
说完伸出蒲扇似的大手,拎起徐抱墨就朝外走!
徐抱墨见状赶紧一把抱住饭桌的腿,痛哭流涕道:“祖父祖母爹还有娘明鉴啊!不是我不愿意帮盛家找房子,是我这会儿被你们打的伤痕累累,走一步痛一步,实在是……实在是不堪驱策啊!”
他心中仰天长啸:他就知道盛家女孩儿娶不得!
之前盛惟乔那个母老虎,亲都没定呢就几次三番折磨的他死去活来!
这会儿摊上个主动睡他的公孙应姜,比盛惟乔还要狠,要不是盛老太爷一直护着他,他接下来哪里是要成亲啊,简直就是要结冥婚!
“闹什么闹!闹什么闹!!!?”还好盛老太爷怫然作色,“啪”的一下拍下牙箸,“还是你们看我们盛家不顺眼,用这法子暗示我们合家老少快点滚?!”
见老太爷生气了,徐老侯爷忙上前踹了儿子一脚:“混账东西!要揍晚点揍不成吗?非要扰了咱们爷娘几个用饭的胃口?!”
绝处逢生的徐抱墨擦着小眼泪,特别感激的看了眼盛老太爷,心中无比的遗憾,自己为什么不是盛老太爷的亲孙子?
却不知道这晚盛老太爷把孙儿孙女以及公孙应姜喊到客院为搬出侯府叮嘱时,专门摸着胡须,跟公孙应姜和颜悦色的说道:“看到了吧?徐家管教徐小子还是很严厉的,以后你嫁进这儿,他要是不听话,你压根就不需要跟他争,只管去找长辈哭诉委屈!接下来就等着长辈们联手将他往死里打好了!”
又说,“当然你也得看着点,别真让长辈们把他给打出事儿来!看看差不多了就上去求情,既出了气,又叫他欠下你人情,还表现了你的贤惠大度宽容豁达,多好?”
“抱墨要是实在不像话,你再这么做,平时还是忍一忍的好。”明老夫人觉得盛老太爷这教曾孙女的法子,不是很妥当,在旁道,“这为人妇,跟在家里做女孩儿,终归是不一样的。”
“你闭嘴吧!”然而话音才落,就被盛老太爷不耐烦的呵斥了,“忍什么忍?!徐家那小子什么德行,你到现在还看不出来?!他就是个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不趁着老徐他们现在还在,想方设法的把他打乖了,回头没了长辈压制,还不知道会浪荡成什么样!”
明老夫人不服:“抱墨才多大?这会儿还不是不懂事么?等成了亲,尤其是有了孩子之后,肯定会稳重起来的!那孩子的本性可不坏!”
“那要是没稳重呢?!”盛老太爷没好气道,“不是你的血脉你不心疼是不是?!你到底是应姜的曾祖母,还是那小子的亲祖母?!”
这话说的明老夫人面红耳赤,顿时就觉得待不下去了:“我还不是怕应姜听了你的,过门之后三天两头撺掇抱墨挨打,到头来越发的被抱墨恨上?!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先走了,省的你以为我胳膊往外拐!”
盛惟乔忙上前扶住她,又埋怨老太爷:“祖母这还不是想着祖父您既然肯将错就错的将应姜许给徐抱墨,显然也是觉得徐抱墨他良心未泯,不是那种彻底没了救的纨绔子弟?所以才想着让应姜跟徐抱墨好好相处。您这说的,倒仿佛祖母对应姜不安好心似的了,说起来应姜也不是祖父的血脉呢,您这么说祖母,何尝不是在说自己?”
盛惟德等人也很觉得明老夫人冤枉,不过他们毕竟不像盛惟乔这样得宠,却不敢直接指责老太爷,只怯怯道:“祖父息怒,祖母也是为应姜考虑,纵然有不周到的地方,终究是一片拳拳之心。”
“……总之,你们都看着点底下人收拾东西,不几日我们就要搬出去了。”盛老太爷这几日心里一直窝着火,这会儿看着孙儿孙女们一致维护老伴、努力打圆场的样子,这火气倒是消退了几分,哼哼唧唧的跟明老夫人赔了不是,也就宣布解散了,“别到时候弄的手忙脚乱的!”
三两天之后,盛家要找的宅子还没着落,高密王跟孟氏围绕盛睡鹤恢复身份的争斗的结果却总算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