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因为你们在的缘故。”容睡鹤心念急转,努力维持住“不动声色中隐约透露出一抹无奈与自嘲”的神情,淡淡道,“这要是就我跟惠和在一块,她可未必这么好说话……说起来我虽然不是什么大方的人,却也不耐烦跟女孩儿家太计较的,不过她么,我还真不想看到她凑过来。”
因为他之前信誓旦旦的跟盛惟乔说过,高密王府一家子都是演戏的高手,人前对他各种好,人后对他各种欺凌甩脸子,这会儿盛惟乔认认真真的打量了一会他的脸色,没看出什么破绽来,倒有点将信将疑,轻哼一声,没有继续追究下去,只说:“你们之间再有恩怨,这儿到底是我们家。你那么不留情面的把人赶走了,等会高密王爷跟王妃知道,少不得也要怪我们这些做主人的没及时圆场,真正给我们找事!”
盛惟德连声咳嗽,提醒堂妹别太放肆了。
“这事儿我回头会跟他们交代的,绝对不会派你们的不是。”容睡鹤特别诚恳的认着错,心中大骂惠和郡主不识趣,要不是这贱人主动凑过来,自己怎么会被乖囡囡怀疑?
见盛惟乔听完保证,脸色仍旧没有怎么好转,他瞄了眼靠在女孩儿膝头朝自己扮鬼脸还幸灾乐祸的盛惟妩,干咳一声,“我愿意回头去太后娘娘跟前要上十份烤鱼表示歉意……”
“三姐姐,看在他这么可怜的份上,咱们就别跟他计较了吧?”盛惟妩立刻扯着盛惟乔的袖子,两眼放光的撒娇,“毕竟咱们这么大方,才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呢!”
盛惟乔无语的捏了捏她面颊,说道:“老实交代:你这会儿最喜欢烤鱼,还是三姐姐我?”
“当然是三姐姐了!”盛惟妩立刻道,“我最喜欢最喜欢最喜欢三姐姐!”
盛惟乔于是满意:“那都依你!”
盛惟德等人见她们姐妹跟容睡鹤这不拘束的样子,重要的是容睡鹤笑眯眯的瞧着,丝毫没有不高兴,方暗松口气,胆子也大了点,渐渐的敢围着他问上几句了:“郡王,您这会儿封了郡王,回头是不是就要建造府邸了啊?听说旁边街上就有一座郡王府。”
容睡鹤笑道:“建造倒是不需要,不过得了一座前朝的郡王府邸,回头将门匾之类的地方改了就是密贞郡王府了。”
盛惟彻好奇道:“那郡王回头是不是就不住高密王府了?”
“成亲之前应该还会住在王府的。”容睡鹤意味深长的扫了眼盛惟乔,才继续道,“毕竟那座府邸好些年没人住了,难免年久失修,这一时半会的也不好住人。我想着没必要反复折腾,等定亲之后问过未来郡王妃的意思,按照她的要求彻底拾掇下,正好做新房用。”
盛惟德几个都是到了成年年纪但还没有成亲的,之前一直扃牖在南风郡,既没有游手好闲的恶习,也没有什么房里人之类的启蒙,难免脸嫩。
这会儿听容睡鹤坦然自若的说到“未来郡王妃”,都感到有点羞赧。
盛惟娆半是羡慕半是圆场道:“郡王对未来郡王妃可真好!”
她其实还想打趣的问句,容睡鹤有没有看中谁做未来郡王妃的,但想想自己毕竟是盛家二房的女儿,容睡鹤之前做盛家子的时候却是大房之子,两人之间无论是兄妹名份还是兄妹情分,都远不如容睡鹤与盛惟乔,这会儿盛惟乔都没这么说,自己还是不要多嘴了,遂浅笑了下,没再多说。
“这都是应该的。”不过这已经让容睡鹤很高兴了,嘴角微勾,说道,“夫妻一体,我不对郡王妃好,对谁好?”
“不说这些了,应姜马上就要跟徐抱墨定亲,你这做叔叔的,可有什么表示?”这话听得盛惟德等人都是好一阵面红耳热,还好盛惟乔咳嗽了一声,强行转开了话题,说道,“你可别说你压根就没考虑过!”
公孙应姜这会儿也在场的,不过今日特别乖巧,一直默默的没作声……她这是因为之前才被容睡鹤教训过,此刻自然要刻意表现听话温驯的一面。
但在盛惟德等人看来,这就是赏花宴之事对于公孙应姜的打击特别大,不然同样是随容睡鹤前来长安的女眷,盛惟乔跟盛惟妩再见到封了郡王的容睡鹤时都是谈笑自若,怎么就她沉默寡言呢?
闻言都用期盼的目光看住了容睡鹤,指望他说几句振奋人心的话,好好的安慰下公孙应姜。
“乖囡囡,知道你向来疼爱应姜,我怎么会忘记她定亲的事情呢?”容睡鹤呷了口茶水,微笑道,“我前两日就叫阿喜拟了物件的单子,就等她的大喜之日了。”
说着看向公孙应姜,微微颔首道,“过去的事情都不要放在心上了,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往后好好跟徐世兄过日子,你们和和美美的外,外人纵然有什么风言风语,那也是羡慕嫉妒恨,不值一提!”
盛惟德等人觉得这番话虽然称不上振聋发聩,却也充满了开导与劝慰之情,但不知道为什么,公孙应姜闻言,本来虽然没什么喜色却也没什么不高兴的神情,瞬间垮下去,竟是要泫然欲泣了!
这时候还可以理解成她深受感动,但接下来她一直用幽怨控诉的目光看着容睡鹤,显然对于他这番劝解是很不满意的。
“三姐姐,这是怎么回事?”盛惟娆所以一头雾水的靠近了盛惟乔,举起纱地堆绫绣花鸟石榴扇掩了嘴,小声问,“郡王那番话好像没什么问题啊?还是这里头犯了什么隐秘的忌讳?”
盛惟乔不知道容睡鹤私下里对公孙应姜的许诺,此刻这番话被公孙应姜理解成他要毁诺,公孙应姜能不哀怨么?
这会儿也只猜测,是公孙应姜惦记着睡遍天下美男子,不愿意被婚姻所约束,这个缘故可不能讲出来,所以就含糊道:“我也不明白,也许是应姜觉得人言可畏什么的?”
盛惟娆觉得有道理,担心公孙应姜会承受不住,忙把话题从她身上转开,问起容睡鹤衣袍上的刺绣来:“我之前在南风郡的时候偶然见过这种针法……”
当然这个话题也没能继续多久,毕竟容睡鹤虽然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都能信手拈来,烧杀抢掠屠人满门也很有心得,作为这时候的男子,他能会点简单的缝缝补补就不错了,是不可能去钻研刺绣的。
不过他慷慨许诺,回头就弄俩精通刺绣的绣娘送来给盛惟娆,让她尽情的请教。
盛惟娆瞬间觉得他真是太好了,顿生惋惜之情:“这人居然不是我们长兄,着实可惜!”
而容睡鹤对她也很满意:“两个绣娘就能哄的心花怒放,这样的小姨子真是太好对付了!”
只可惜他还打算继续讨好大舅子小舅子的时候,盛老太爷跟前的老郑亲自过来了,说道:“王爷政务繁忙,打算告辞了,老太爷所以命小的来请郡王!”
“这么快?!”盛惟乔等人都觉得很惊讶,下意识的看了看天色,这会儿离用午饭还有点时间呢,按说高密王夫妇亲自登门,盛家怎么也该留个饭吧?
“难道高密王夫妇看不上咱们家,所以不愿意留下来用饭?”这个念头同时浮现在盛家几个人的心里,容睡鹤却是心知肚明,暗哼:“八成是盛老爷子不愿意我跟乖囡囡见面太久,主动暗示高密王夫妇早点走人的!”
但知道归知道,他也拿盛老太爷没办法,只得无可奈何的去了正堂与高密王夫妇还有世子夫妇及惠和郡主汇合。
到了之后他还是挣扎了一把的,说道:“盛祖父,我跟弟弟妹妹们许久不见,想留下来跟他们多说会话好吗?”
但盛老太爷早有预料,笑呵呵的抚着短髯,特别慈爱的拒绝了:“好孩子!难为你有这份心了。只是你这会才封郡王,肯定有不少琐事要忙,再者你们骨肉分离多年,哪里能为了我们打扰了你承欢王爷、王妃膝下呢?”
容睡鹤怏怏的出了盛府大门,高密王妃才出言安慰他:“盛家老爷子也不是不疼你,只是之前孟氏有话传给他,不想被卷进朝斗之中的话,就不要跟咱们这边走太近。他也是没办法。”
“我知道了。”容睡鹤心说老子才不稀罕盛老太爷的疼爱……除非他疼爱到直接将孙女儿许配给老子!
他无精打采的样子让高密王妃非常心疼,只是软语安慰良久,都不见儿子解颐,回到高密王府后,容睡鹤嫌她啰嗦,更是直接借口乏了,回自己住的院子去了。
高密王妃难受了一阵,就喊了戚氏到跟前商议:“这孩子对盛家念念不忘,到现在了还不肯喊我们父王、母妃,也还罢了!关键是人家盛家慑于朝斗的莫测,根本不敢跟他多来往!瞧他方才回来路上的失望,真真是看的我心都碎了,这可要怎么好呢?”
戚氏想了想,就建议:“要不,给三弟物色个温柔贤惠的妻子?毕竟三弟之前一直都是在盛家度过的,也以为自己是盛家子弟。这会儿回来才几天,难免觉得王府陌生,下意识的将盛家当成自己家了。如此给三弟寻个才貌双全的大家闺秀,这少年夫妻最是浓情蜜意,自然而然就不会再那么眷恋盛家。”
“……现在看来也只有这样了,到底鹤儿也有二十了。”高密王妃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却想着到时候容睡鹤若当真因妻子忘记盛家,那么自己这个统共跟他相处没几日的亲娘,岂非也要靠后吗?
只是这样的惆怅与不甘稍微浮现了片刻,也就被爱子之心压下,说道,“我好好调养着,没准还可以多看到几个孙儿孙女?”
戚氏笑道:“岂止是看到?往后三弟膝下的儿女们成亲,少不得也要您帮忙掌眼呢!”
“要真能看到那么多就好了。”高密王妃笑了笑,眼中有些遗憾,她在过去这十五年礼亏损太大,即使从现在起好好调养,还能撑几年也真不好说。
自忖看到容睡鹤成家立业没问题,想帮容睡鹤子女成亲掌眼,八成是没指望了。
暗叹一声,王妃沉吟道,“这些年来我一直没出过门,长安如今有哪些高门名媛也不太清楚了……你可有推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