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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锦最近有些心神不灵,这一天刚刚醒过来,伺候的宫女就告诉她一件大事,萧家大公子拒婚了。
她只觉得胸膛突突的跳,说不出是难受还是憋屈。宫女看她脸色苍白,全身都是佯装的镇定,说不出的心疼,扑过来说道:“公主,您您还是求皇后给您做主吧!”
“母后她如今都自身难保了,能帮本宫什么呢。”云锦像是虚脱了一般,喃喃自语道,似悲似怜,“这宫里还有谁愿意帮我罢了,你出去吧,不用在这里伺候。让我安静一下吧。”
宫女只得应道:“是,公主。”
寂静无声的房内,云锦不禁想到小时候,想到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在深宫的晚间游荡的寂寞。如今长到这个年纪,这种寂寞依旧如影随形。除此之外,如今的她心里还背负着一个要紧的秘密,那就是她根本不是天家的骨肉,那么她一向敬重的礼教和血统,而建立礼教和血统之上的骄傲,该如何支撑得下去呢?
若是以往的自己必然极其的悲愤,而如今只有悲伤,没有愤怒。
这样的自己,已经不是自己了。
她就这样躺着,闭上眼睛,干脆就想自此这样睡过去,她想哭,可是眼角当中已然没有泪水。在她过去的十几年宫廷生活当中,当她渴望那种更加温暖的感情的时候,她曾经嚎啕大哭过。被宫人欺负时,被妃子排挤的时候,可是她后来发现哭是没有用的。曾经一个小太监告诉过她,别人只瞧得见站在高位的人,你的角色太低了,所有谁都可以上来踩上一脚。
那个时候她就收起眼泪,慢慢的替自己筹谋起来,当然了,开始的时候这样的事非常难。但是到底是公主,年纪又小,她在宫廷里随便走动,听听墙角之类的,还是非常方便的。又从好心的宫人口里知道莲姬和萧夫人是亲戚关系,瞅准萧夫人进宫的时机,给这位喊得上一声姨妈的浩命夫人留了好印象。自此借了她的势头,逐渐在宫里慢慢站稳脚跟起来。过去的每一步都惊心动魄,稍有不慎就万劫不复。而如今到了这个地步,她再也没有心思筹谋了,似乎过去懦弱的时候将这一生的泪水都哭完了,再真正伤心的时候,却再也表达不出来。
“不如就这么死了得了。”这个念头浮起来的时候,云锦自己都吓了一大跳,然而很快就镇定下来,想来这个想法在她内心深处就存在的,只是一直没有表态在明面上而已。
她这么想着站起来,抬头看宫殿当中精致雕栏,她不禁记起来几年前也在这样的梁上吊死的一个宫妃,那个宫妃生前尤其擅长跳惊鸿舞,跳舞的时候,将银铃系在衣角上,翩然之间铃声不断,颇为悦耳。皇上对此非常欢喜,经常留宿在她宫里,其宠爱一度令六宫侧目。然而好景不长,那宫妃不知道为何突然触怒了龙威,立马就被贬到冷宫,过不了一些时日她就上吊自杀了。她的死只要皇上不追究,其他人也不会在意。只是为了发泄被夺了宠爱的怨恨,其它人将她舞裙上的银铃系在人迹罕见的偏房宫殿回廊上,预示着她的惊鸿舞再也得不到的天子的青睐,也是对这宫妃争宠心思的嘲弄。那个时候她年纪又小,听到夜风吹得铃声泠泠,仿佛是那宫妃的鬼魂翩然而至,吓得缩在被子里,大气都不敢出
“皇上,皇上,大事不好了。刚才锦宫来人,说二公主悬梁自尽。”一个太监匆匆跑进来说道。
“什么?”皇上一愣,猛地站起来。“二公主此时如何了?”
“幸而宫人及时发现,暂时并没有大碍。”太监说道。
“请太医了没有?”皇上道。
太监顿了顿,连忙回答:“太医应该就在路上。”
皇上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这太监顿时就跪下来,并不敢多言。“朕知道你们这些人。走吧,摆架锦宫,看看二公主。”
“是。”太监应道。
“什么,云锦上吊自杀了?”回宫的路上,淳安得到信,有些难以置信,心想这不符合云锦的脾气啊。“叫他们快点,我们也去瞧瞧。”
这副急切的样子,宫人只当淳安和二公主云锦交情当真很好。如今皇后虽然不行了,但是皇上因为萧大公子拒婚这件事可是狠狠的教训了萧家,无论如何都给二公主长了不少脸面,如今还有最受宠的淳安郡主当了靠山,看来往后都得对二公主更加恭谨点才是。
这么想着,手脚未免就快了。
淳安在宫门口看了一眼,不禁说道:“走这边武神门正门做什么,得饶好大一圈子路,赶紧往旁边偏门进去。这样去那边会近些。”
苏东官连忙道:“若是往侧门进,却是要经过掖庭,那都是下人们待的地方,郡主身份尊贵,实在不宜被他们给唐突了。”
宫中掖庭是宫女太监们做事的地方,哪怕入宫待选的秀女,先前都得在掖庭当中接受礼仪教导。景色并没有后宫那么精致,甚至还可以看到不少打架斗殴的事,比较混乱。苏东官自然不会冒着险带淳安穿过那里。当然了,绝对没有哪个人敢有那个胆子直接冲上来的,不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但凡淳安郡主少一根头发丝,不说皇上要杀了他,就是昭阳长公主一声呵斥,他这个身板也受不了。
“下轿吧。”淳安道。
苏东官不解:“郡主,这还没有到地儿呢。”
“但凡进宫者,除非皇上亲自下旨,一律该步行进入。这条规矩苏公公给忘记了?”淳安道。“皇帝舅舅只说让我坐轿子出宫,又没有叫我坐轿子回来。我们还是按照规矩行事才是。”
苏东官一阵汗颜,连忙称是。心道,苏东官苏东官,是不是待在皇上身边待安逸了,到头来还不如一个小孩子懂得规矩。你怎么粗心马虎,将来还不知道怎么死的呢。
淳安才不管他怎么想,兀自率先往掖庭的方向走过。她在宫里久了,大多数的宫人都认识她,见到了无一不远远的垂着手行礼。
走过一条长长走廊的时候,突然从旁边洞门处滚出来一个彩色球,虽然是彩色的,上面的红漆已经斑驳,看上去是个很旧的玩具。
苏东官立马尖叫起来:“哪个没有规矩的,冲撞了郡主可不扒了你的皮。”
话音未落,一个太监连忙冲过来,跪在路中间磕头道:“公公饶命!”
“你这个小畜生,胆子倒是蛮大的。还不快滚远点。”苏东官脸色一变,示意宫人将他拖走。
“谁敢呵斥我的人!”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紧接传了出来,声音气喘吁吁。
淳安听得耳熟,不禁看过去,却见一个和她年纪差不多的男孩子跑过来,满头大汗。她乍一见他觉得有些古怪,再见他时,恍然大悟,原来这人身上的衣服比他的身量要小得多,露出一截子手胳膊和一截子的腿。
苏东官端详了来人两眼,神色当中有些不确定。“你的人?”他问道,声音不知觉缓了缓,却是拿眼神去看淳安。
淳安和苏东官接触久了,知道这人本着不出头却又要捞好处的性子,心里不禁冷笑,口里却说道:“原来是九哥哥,见过九哥哥。”
九皇子云沸是婉昭仪所生,婉昭仪死后,皇后便将这个儿子托付给昔日和婉昭仪关系非常好的刘婕妤照顾。刘婕妤无宠,连带这九皇子云沸也淡出人的视野。淳安最近也是在那西郊马场上见过他,往常在太学的时候,偶然看到,更多的是说他身体不好的事。后来听宫人说,那次西郊马场出行是他给太子磨了一个月的墨才换来的。再加上他年纪也小,身上并没有武艺,却没有被狼吓晕过去,其表现已经非常出众了。
淳安既然想拉七皇子云冷下水,让他不再向前世那般占尽天时地利,也同样为了保住自己公主府的荣耀和地位,倒是不介意怂恿母亲培养一个可以控制的继承人来了。
不过她曾经试探过几次,似乎母亲的心思并不在其中。即便如此,她自己却是没有断这方面的念头。可是该培养哪个皇子呢,结合上辈子的记忆,终究有些伤脑筋。
这会儿见到云沸,原本重生而来就有的那点念头全都苏醒起来,并且这个时机也是非常玄妙的,她不过才十岁,正是年少,和谁亲近和谁不亲近,完全都是由着性子来的事,别人不能从她的动作里判断她的谋算。这也是为何萧老并不关注她的缘故。若是萧老知道就是淳安故意毁了萧流苏,毁了他萧家追逐名利的泰康之路,恐怕吃了她的心都会有的。
云沸的神色当中显然很快就认出淳安来,没有办法,近来她的风头正盛,或者是女孩儿的荣光太盛,他觉得有些刺眼,连忙避过她的注视,不自然的说道:“原来是淳安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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