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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川长得像母妃,少了些男儿该有的硬气,可以用俊秀标致来形容,他人常谈及锦川长相时总会用“怪异”“妖”之类的词语,以至于月川最不喜欢在公众场合听到有人谈起锦川长相。

就像现在,那些人装作隐晦的目光,正犀利的看着她,带着些不知为何而起的嘲讽。

比起这些人的惶恐,她其实很冷静,或许,他们位置比她低,但身份比她正、比她更理直气壮吧,这可以理解为羡妒,谁让他们这些真正的贵人必须尊称她一声公主殿下呢。

她优雅踱步,手指缓慢沿着席桌的边缘滑动,在众人不明所以时,忽然抓住桌沿猛一施力,桌子瞬间倒地,伴随着酒壶酒杯破碎的刺耳声音,吓得众人一愣,有些小姐甚至尖叫出声,尖叫声刺耳得很动听。

整个园子顿时安静。

宇文椽说:“我这不是吃醋了嘛。”

周围的人不是聋子不是傻子,明白这话的意思,想起这一茬,都在好奇的窃窃私语,纷纷揣测,莫非传言不假?这宇文公子当真喜欢平望公主?两人可能真的有某种关系?时不时看看宇文椽,又时不时看看月川,前者好像印证了他们的猜测,正深情款款地看着月川,后者则是一脸愠恼,对宇文公子的告白甚至有些排斥。

月川作为话头的当事人和其他人想得不一样,她太了解宇文椽这玩世不恭的脾性,想让她陪他演戏?

她可不依:“宇文公子可别说这种让人误会的话,你喜欢的不是我,我也很讨厌你,而且除了是仇家也没有别人以为的特殊的关系,莫让爱嚼舌根的人拿去当了话柄。”

转头问刚才提议宇文椽求亲的公子:“这位不知名的公子,你说是不是啊?你会到处嚼舌根嘛吗。”

那公子被提为不知名有些难堪,不知怎样回答。

宇文椽现下玩心正盛,听这话顿时更来劲儿:“在场的王孙小姐哪个是爱嚼舌根的人?都不是,怎会拿今日之事到处去乱说呢?你错怪了,大家说是不是啊?。”

其他人都纷纷应是,都说不会到处乱说。

月川对那些人的附和仿若未闻,模棱两可的应他:“是吗?”

又道:“宇文公子风流成性,整天勾搭花楼姑娘这些,就算你当真喜欢本公主了,本公主也是消受不起的,莫说浑身的胭脂香味,就是普通的浓烈酒香,也是会弄得人头晕目眩的,宇文公子还是离远点好。”

宇文椽闻言忙嗅嗅自己身上:“呀,还真有味道,不过不是胭脂或者酒味哦,是......毒,药。”

月川勾笑,她也是精通药毒的人,他俩很多地方是一样的,道:“还又加上毒\药的味道?那我是真的不能和你待一块儿了,宇文公子爱好怪异,别传染给我。”

两人又口头上来回几趟,当众遭到拒绝,宇文椽觉得前戏做足,可以开始表演了,摆出一副被心上人丢弃、手扶着胸口痛心疾首的模样,哽咽道:“原来你是这样想我的,亏我......”

“宇文公子......”他身边的一堆公子少爷立刻就信,有人忍不住上前扶住正在伤心欲绝摇摇欲坠的宇文公子。

月川感觉自己被反将了一军,更加不爽,“我就是这样想你的。”

“平望公主这样说岂非太无情了些。”一位公子看不下去,也不管冒不冒犯月川,站出来帮宇文椽说话。

“大家平时虽然也明眼看着宇文兄身边众多女流,但他从不真的沾染太深,都时常赞赏宇文兄‘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只是没想到原来公子竟真的喜欢着公主,今日宇文兄斗胆向公主表明心意,就算公主看不惯宇文兄的多情做派,但也请试想一下他对你的一片痴心,你不喜欢他也不能说这种伤人的话。”

“敬南兄快别这样说。”宇文椽这样说,对他报以感激的眼神。

月川从侧面看见宇文椽背对众人正扯笑的半边嘴角,觉得这个帮宇文椽说话的敬南小少爷傻得可爱,够单纯,一定是经常被宇文椽卖了不知情,还帮他说话。

敬南为人仗义,,是出了名的一根筋,月川见识过他缠人的本事,不想与他纠缠,只对宇文椽道:“说到底,你吃不吃醋不关我事,反正,你也只能吃吃醋而已了。”

宇文椽仿若受到致命一击,佯装受创后退两步:“原来你的最后一招在这里,当真是出奇制胜。”

“你的心思本公主早就知道了。”瞧见宇文椽逐渐变僵的笑脸,月川气消一大半,消了冷脸笑起来,复又抬手掩唇,微蹙眉,一副挑衅欠揍的表情,对着他轻悠悠飘去一句:“真的只能吃吃醋而已哟,真可怜。”

宇文椽不当众发作,这样有失他潇洒俊逸的君子风度。

“哈哈,你就仗着本公子宠你让着你,怎的这样有恃无恐?”说笑着走近月川,又对着她耳边悄声说:“本公子跟你开玩笑闹着玩,你这样不分轻重揭我老底,小心宇文哥哥我揍你。”

“宠我让我的人很多的。”言下之意,你算老几?

宇文椽见威胁不成,当众宠溺的伸手摸月川头,略带伤感的语调说:“姑娘长大了啊。”边说边遗憾的把手收回,随后转身回到刚才的位置。

片刻后,月川不再理会宇文椽,宇文椽好像也玩够了,这段闹腾就此打住。

蔻娘一脸担忧:“公主,你们怎么......”

“玩儿够了就停了。”

蔻娘顿时风中凌乱,原来这二位在玩儿。

月川终于能消停,在锦川身侧找个凳子坐下,自然而然捧起锦川指骨分明的手,将他冰凉的手包住,裹在手心里回暖。

手上有活,眼里也有事。刘二小姐时不时投过来目光,月川看不见她的眼神,但知道那里一定充满了艳羡。

蔻娘气没消,还在说着刘二小姐,月川为宽她心,把之前说过的话再说一遍:“她这样做自然有这样做的道理......蔻娘若不信,仔细观察一阵她便知。”

蔻娘照月川的话观察了刘二小姐一会儿,忽然顿悟:“公主,难道......”

“嘘......”月川示意她别说出来。

锦川见月川过来就满足了,一直在旁边安静地没说话,发现二人的小动作,问她:“怎么了?”

“没什么,我在和蔻娘打哑谜呢。”正说着有人暗自喜欢着锦川呢。

蔻娘很惊讶,难道刘二小姐喜欢的人是......三殿下!所以才故意跟公主作对?

“所以说,比起她喜欢的那人,刘相应该更想把孙女嫁给宇文椽。”

那方宇文椽不得闲,才一会儿又找到了事做,正在园中一个人少的角落和荐息说些什么。

月川挺好奇,宇文椽说本朝最有本事的要数荐息大公子,偷偷打眼看去荐息,他正皱着眉头听宇文椽说话。

她对荐息总是一种若远若近的感觉,毕竟他是有些亲血关系的堂兄长,以前很小的时候她经常和荐息来往,后来不知不觉就淡了,她也猜测过这种变故发生的原因,最后她把原因归结为荐息从小是锦嵘的侍读,他和锦嵘走得近,月川自然就和他走得远。

荐息是大将军荐寄锡的大公子,也是唯一的儿子,近年来荐寄锡年纪大了,大将军不好好当,事务多交由荐息打理,自己占个将军虚位,落个清闲。

荐息也本事,这次出征太央立下奇功,军心归一。

月川笑,眼瞅着一直在一旁的太央使官,这次开战因为荐息的缘故害太央国败了好几场仗,牺牲不少士兵,使者应该对荐息恨得磨牙吧,但遇到时还要对他盈盈附笑。

宇文椽交友甚广,但从来不和荐息打交道,这两人不知道在悄悄交谈着什么,荐息看起来脸色很不好看。

“月川,我们回去吧。”锦川对她说。

月川先是一愣,旋即语气里都是藏不住的喜悦:“好啊!”说完便迫不及待的起身,拉着锦川回家。

蔻娘请命说有事要先离开一阵,就只剩他们两人独自回去,月川当然知道她的小心思,也不再说什么。

挑了回偏殿的近道,是一条隐藏在绿植中小路,在偌大的皇宫中鲜少有人知道。

手牵着锦川回偏殿,她走在前面,步伐急迫,许是因为太高兴,高兴到忘记刚才的不悦,高兴到回家都迫不及待。

身后传来锦川清冷的声音:“不急,我们慢慢走。”快走两步跟上她,与她并肩而行。

久违的同行,月川难得收了戾气,也心平气和去享受这小道清新。忽然发现锦川已高出她半头距离,时光真快。

锦川稍低头见她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月光透过小道上的树荫照在她脸上,柔和了她的眉眼。这才是真正的她,不是嚣张跋扈的,不是咄咄逼人的,其实很温柔。

便是上一刻恼了哭了,下一刻仍是风过无痕般淡然,然后世人记住了她的顽劣嚣张,同他一起收受谗言,以前总不愿她为他出头,不愿见她每次受委屈后还强颜欢笑,可是现在竟然希望她做这些。

因为这样,她的所有温柔便只属于他,很自私的想法,不能也不敢告诉她。

月川很高兴,不自觉笑出声,把手里的他的手握得更紧。

“笑什么?”

“今夜,我很高兴,锦川回傅家这么几年,鲜少回来住,今天因祸得福,能逮锦川回偏殿住一晚,当然会高兴啊!”一高兴就笑出了声,还被你察觉到。

“月川很希望我回偏殿?”

“当然。”

“我会回来的!”

两侧的绿植不断地向后划去,不久小路到头,小路尽头一出,偏殿赫然在目。

看着偏殿,偏居一隅,这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想起遥远的过往:“就算走得再远,离得再久,人终究是有要回去的地方,为了回家,就算迷路,就算精疲力尽昏天黑地,也是要回的......月川说过,只要朝着月亮的方向一直走,就不会迷路,就能回家,等走到目的地,你会在那里......”

月川有些不好意思,没想到锦川还信这些话:“那是胡说的,我又不能跑到月亮上去。”

以前大人怕自己的小孩走丢,总会嘱咐自家宝贝这方面的事,多是如何警惕坏大人,如何请求他人,或者是待在原地等大人来找。

小时月川也学着大人教锦川,不过是抱着玩笑心态:“锦川整天都待在宫中是不会走丢的,但是,如果真的找不到月川了,锦川知道怎么办吗?”

“不知道。”

“就朝着月亮的方向一直走。”

“为什么?”

“因为如果月川发现锦川不见了,就会马上跑到月亮上去,那里很高,可以一下子看见在地上的锦川,锦川也会看见在月亮上的月川。”她那时还单纯相信着月亮上有会跳舞的嫦娥,有捣药的玉兔,人能轻易登上月亮,也绝对不会用手去指月亮,不然会被割耳朵。

“为什么不是在太阳上?”

“太阳光太强,我会被晃得看不见锦川的,而且听你皇祖母说太阳很烫人的,锦川想啊,夏天太阳离得远,还那么热。”

“是挺热的,月川在夏天都不会出门去上学,晚上也不让锦川和月川一起睡。”基于这一点,锦川从来都不喜欢夏天,以前时不时拿出来赌她。

想到这些往事月川尴尬羞愧--她都是怎么教小孩的啊?

“我相信你的话!”锦川说,包括她说的“别怕,我一直都在”他也一并相信。一副认真的样子,他从来不会开玩笑,任何事都会较真。

此刻她心里没怎么把他的话当真,抬手轻抚他脸颊:“锦川没有信错。”说完自己呆住了,认真对待他的所有认真:“我是不会骗锦川的!”

他说:“我其实从不曾怨怼过世人,甚至很感激他们,至少,他们一直允许你不离开我,他们会理所当然地把你和我放在一起......只要月川还在,我便对所有人报以感激!”

他说“只要月川还在”,可是后来月川不在了,他该如何去感激。

回到偏殿,夜已深。

月川守着锦川睡下,这床是他小时候一直睡的,床头床沿无棱无角,是以前月川害怕他磕伤削平的。

坐在床边守着他入眠,夜深人静,能听闻她在耳边轻微低语:“这宫殿太大,这人世太喧哗,我在这宫中小小一隅圈一份静谧,流浪的苦命人,可别忘了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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