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川也看见了亭子中的两人,发现是荐息在和宇文椽说话,衡量一番,没有冒然过去,只在不远处等着宇文椽。
宇文椽很满意现状,即使月川碍于荐息在场没过去,但效果不错,荐息不敢动他,不能当着月川的面对他怎么样。
荐息也看见了月川,对宇文椽道:“原来宇文大人早有准备。”
宇文椽无奈地摊摊手,权当是理所当然:“没办法,想跟荐大人谈资论调,不做好准备,怕荐大人不给我说事的机会。”
如果他宇文椽真的想查明太子一案的真相,以他方才向荐息坦白的结论,完全可以先向皇上刘相说明,直接逮捕涉及太子案的所有人,可他没有这么做,说明有另外的打算。
荐息猜到他的打算,于是问:“你想说什么?”
宇文椽看见周边有几根树枝忽然动了一下,最后归于平静,想来是有些人离开了。
暗暗地长出一口气,想着自己这会儿算是安全了,然后拱手作一个礼:“在下此番,其实是想跟荐大人做个交易。”
荐息心里快速过了一遍宇文椽可能提出请求,他们原本就没有什么交集,若真有也只能是公事,他真正想做交易的人,不是他,而是他背后的大将军。
不出所料,宇文椽道:“想请荐大人帮我向大将军引见一下。”
“宇文大人的意思......”话不说全,其实此刻荐息心里已经十分清楚,宇文椽别有用心,查太子案只是他为了达到目的而使用的手段。
“内朝事务多是文职,整天就在案前翻翻写写,日子久了不免乏味,我是爱玩的人,这些都不适合我。”
“宇文大人仅是觉得朝中事务无聊?”荐息反正是不信的。
“毕竟没有统率千军好玩嘛。”
宇文椽所言千军,在荐息这里有几层意思,他的直接目的便是为了宇文家。
各家中的首富宇文家没有一点小兵护着,在其他人眼里就只能是一香饽饽,但是他完全可以用钱来解决这个问题,这么大费周折,显然不止这点,而且这绝不是简单的事,特别是对他这样的人来说。
不过,仅仅是这一个理由就能说服荐息了,毕竟太子的事事关重大,权衡利弊,这是个可以做的交易。
两人一番密谈,最后虽然都没有明说,但两人心知肚明心照不宣,默契地达成了所谓的交易。
宇文椽要帮荐家隐瞒他们当年杀害太子的真相不是容易的事,太子案必须要有结果,不然他这么久的调查就当是浪费时间了,所以不管结果如何,至少在皇上太后那边要有个交代,交代出杀害太子的凶手。
“所以宇文大人想指认谁是凶手?”
宇文椽笑荐息说话太直白,转念一想发现自己和他其实是一样的,一样直白,一样狂妄。
他把玩着自己随身带着的扇子,开一下又合起来,如此反复,许久后才又对荐息道:“交易都是各取所需,我怎么做怎么说,要看荐大人给的条件是否诱人。”
条件给得好,兰穆青是真凶,条件给得不好,荐息或者荐寄锡就是真凶,其实都是一条线上的人,只是真相所能牵扯出多少深度的问题,而这一切,全看宇文椽在皇上面前要怎么措辞。
“你想要什么?”荐息此番话颇有种明知故问的意味。
宇文椽明说:“荐家三成兵权,我的要求对荐大人来说应该不难吧。”
荐家占整个大狄兵力的四成,宇文椽只要这四成中的三成,算下来只是国内所有部署的兵力中很少的一部分,况且也并不会归到宇文家名下,都还是荐家的。
至于宇文椽想如何跟皇上说......
“兰穆青,就是杀害太子的凶手,而指使他这样做的人,就是刘丞相。”宇文椽对荐息如是说
荐息很满意这个答案,却是蔑笑,“宇文大人真是好下手,难得刘相这么看重你。”
“大人过奖!”宇文椽恬不知耻哈哈笑道,连自己都觉得自己心坏,接着说:“只要刘相一入狱,我再在皇上面前巧言几句,刘相所管控的宗府院就是荐家的了,而且是名正言顺光明正大。”
“名正言顺光明正大?”荐息玩味地强调,若有所思。
“到时我只要一点能护宇文家周全的小兵...”宇文椽说着忽然想起一点,斗胆向荐息提起,“当然,如果荐大人同意,在下还想要一个人。”
“你说。”
“赋光。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而我,甚爱此位。”
“那位毕竟是父亲的人,宇文大人还得听父亲的意思。”
“那好。”宇文椽轻笑:“月川已经等候多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荐大人了,还是先告退了吧。”说完便启步向月川走去。
还没走到就欣喜地朝她招手,月川看他一脸春风般的笑意,也不知道是什么让他这么高兴,单纯看不惯他成天吊儿郎当的样子。
她原本采药回来正在处理新的药材,听了锦川来传达宇文椽的话,放下手中的活专程赶来,还以为有什么事,来了发现没事,如今看宇文椽一副洋洋得意样就一脸不爽,“你叫我来干什么?”
“叫你来救命啊。”
她一脸懵:“救什么命?你不是好好的吗?”
“要是月川不来,哥哥我就不好了。”
“得了吧。”月川不信,转念又好奇方才,“你们刚才在谈什么事?”
“锦嵘的事。”
“......”月川闻言倒乖巧的闭嘴了,她对锦嵘的事总是敬而远之,能不提就不提。
……
荐息这边,他自宇文椽走后就回了荐府。
在荐府门口还没下车,管家就迎上来:“少爷,大将军找你有事去一下,已经等候多时了。”
“知道了。”荐息应一声,立即往荐寄锡的院子走去。
他心里清楚为什么父亲会在这时叫他过去,父亲的消息向来灵通,这会儿叫他去肯定是问宇文椽的事。
到达时荐寄锡正在厅堂中修剪墙边的盆栽枝叶,拿着裁剪一点一点剪掉多余的杂叶,他动作慢悠悠地,专注得仿佛没有看见荐息进来。
荐息行礼,道一声:“父亲。”
荐寄锡回应一声,没有放下手中的活,仍在继续修剪着,时间在他这里仿佛慢下脚步,慢工出细活,原本杂乱的碎枝被修剪得规规整整,甚至美于专业的巧匠之手。
荐息等了许久,终于打破沉寂:“今天,宇文椽找我谈了太子的事。”
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荐寄锡终于开口:“既然他首先来找你,那关于太子的事,他应该已经知道得差不多了。”
“...是。”
如果宇文椽的调查结果和当年的人一样,那他首先找的应该还是兰穆青,可他却先找了荐息,说明结果和当年不一样。
荐寄锡敏锐地点到关键处:“没有先向皇上说明真相,却是先跟你说,他跟你提了什么条件?”
“他想给宇文家添些兵卒......”荐息悉数把和宇文椽说的都告知荐寄锡。
“你以为,就这么简单?”
“自是不会。”
“心里直觉不会,却总也想不出其中关键?”荐寄锡向来清楚荐息心中所想,当下也了解宇文椽的心思,“为一点小兵背叛刘家不值得,他在我这真正想要的,必须得是和刘家对等的。”
荐息闻言忽然有种云开雾散的感觉,便道:“父亲一番话,儿子茅塞顿开。”
荐寄锡又说:“一份能护住宇文家的兵力不会小,他想要兵权,为我们隐瞒太子之死的真相,我们自然要腾出一个位置来。”
“他最想要的位置,是我的这个。”
......
宇文椽密奏皇上,也不知说了什么,第二天一大早皇上就下令将太医院的兰穆青关押入狱。
这对兰穆青来说是晴天霹雳,他满心以为当年太子的事已经过去了,没想到时隔多年,他还是没有逃过这一劫。
宇文椽先让兰穆青入狱示意荐寄锡,却迟迟得不到回应,想来也是,他荐寄锡老奸巨猾,凡是不会轻易许诺,特别是关于权利的事上。
宇文椽一直等着,等了几天终于耐不住性子,跑到狱中亲自审讯兰穆青,一来是想逼一逼荐寄锡,二来是想顺着自己原先的计划走。
这几天气温骤降,明明是正夏盛热的时节,却常冷得让人阵阵发虚,特别是阳光暖不到的地方。
清晨早起的人还都得在外面多搭一件衣裳。
宇文椽一早便出门了,一路上哼着小曲好不惬意,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去花天酒地,偏偏这厮是要去刑牢。
到了刑牢,径直走到兰穆青所在的那一间,见兰穆青蜷缩在角落里,微微有些发抖,不知是因为天冷导致的身冷,还是心冷。
“兰太医起得早啊,这会儿大家都还睡着,你就醒了。”宇文椽玩笑说,说着开门进去。
命危之人,谈何醒睡。
见兰穆青耷拉着不说话,宇文椽淡淡问起,“你知道今天我要审你什么吗?”
兰穆青眼皮不抬,道:“自是我杀害太子的罪行。”
宇文椽摇头:“那些事,我已经知道了。”
于此兰穆青便正眼看宇文椽,暗暗思衬,不知宇文椽要跟他谈什么。
“想和兰太医谈谈良大人良广的事。”
闻言兰穆青冷笑,蔑意摇摇头,没有立即回应他,面上始终平静。
宇文椽又说:“可能太医还没听懂我的意思,这么说吧,我想跟太医谈一谈,你、良广、还有荐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