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张县令还在纠结着刚才赵旭所说的李甲的漏洞。

他作出谦卑的姿态来，起身对着赵旭再一次躬身施礼：“不知道殿下所说李甲的漏洞是哪些？”

赵旭只得提醒着他：“他说他提着灯笼走进了丁小六的房间，看到了丁小六死在床上，吓得立刻把手里的灯笼丢了下来。”

“是！他是这么说的！”

“丁小六的床边离着门有一定的距离，但是为什么灯笼并不在床边？而是在门边呢？”

张县令一愣，他当时并没有想到这个问题，如今被赵旭这么一提醒，马上觉得可疑起来。

赵旭接着道：“还有，如果一个人失手将灯笼掉在地上，灯笼可是纸糊的，很容易就会着火。可是那个灯笼完好无损，而且里面的蜡烛还有很长一截，并不像是烧了很久的样子。”

“殿下连灯笼里的蜡烛都看了？”张县令越发得惊叹，在他的记忆里，当时赵旭只是把那个灯笼捡起来放在了桌子上，然后什么也没有说，就走了。

赵旭微微冷笑，道：“还有，难道你没有发现那个灯笼被人踩扁了吗？”

“看到了！”张县令道：“想来是丁小六死后，李甲和地保等人走进房间的时候，不小心踩扁的！”

“你一定也没有注意到灯笼上印的脚印吧？”

“灯笼上还有脚印？”

“当然有！”赵旭肯定地道：“而且还是断纹的靴子底！我特意地观察了一下当时屋子里的人，除了张县令以外，所有的人穿得都是布鞋，应该是平底，包括李甲和金捕头等人，那个灯笼应该不是张县令踩的吧？”

张县令连忙摇头：“我没有踩到那个灯笼！”

断纹底，一般是皮靴才会采用的鞋底方式，因为这种鞋比较贵，所以为了避免鞋底被磨穿，大多都会在纳这种鞋底的时候，下面加上木板，垫在鞋掌和鞋后跟处，这样踩下去后，留下的脚印就不是一个完整的脚印，而是中间有断的继纹。

柴昭道：“这么说来，凶手应该是一个穿着皮制靴子的人了？”

毕竟，布靴只是费料，并没有皮靴那么贵，所以多半的时候，布靴所使用的依然是普通的布制千层底。

赵旭肯定地点了点头。

柴昭又道：“若是这凶手穿着皮靴的，想来一定有钱！”

“也不尽然！”赵旭道：“北国人大多穿的多是皮靴！你没看到耶律淳身边的人，都是如此吗？”

张县令却被误导了，经不住地问：“难不成那个杀害丁小六的凶手，是北国人？”

赵旭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可是，北国人杀丁小六做什么？”张县令有些莫名其妙。

柴昭道：“这还用问吗？或许萧达里就是北国人自己杀的呢？”

张县令一呆，不由得又想到了那碗醒酒汤来，若是那碗醒酒汤有问题的话，那么除了丁小六投毒嫌疑之外，那个叫作盖伦的耶律淳的护卫队长，也是有一样的嫌疑的。

“只是，北国小王爷的护卫队长，杀掉萧达里？他的目的是什么？”这实在让张县令无法想通。

柴昭道：“这目的是什么，自然凶手自己知道的。你也别以为这些北国人就是一体的，说不定这位萧副使，与耶律淳在朝中不和呢？耶律淳借刀杀人，除去异己？”

一听此言，滕遂拍手道：“若真得如此，那才是最好不过！”

众人点头。

的确，如果查到后来查出来萧达里是死在他们契丹人自己的手里头，这就与大郑王朝没有半分的关系了，将来谈判的时候，他们也自然不会委屈自己，以求平安了。

当然，这种想法谁都知道是一种美好的愿望，真得要把这个案子安在北国人的头上，没有真凭实据是不能瞎说的。

张县令道：“我这就去派人把李甲传来，再好好的审问一番！”如今他确信，李甲肯定对他有所隐瞒了。

只是，过了一个多时辰，衙役也没有把李甲找来，张县令正要大光其火的时候，金捕头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也来不及向诸位大人叩拜，便对着张县令道：“李甲淹死了！”

“什么？”张县令一下子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金捕头连忙解释着，原来他得到命令就去找李甲，但到到了李甲的家里，并没有找到；后来听闻他在黄河边钓鱼，就带着人往河边去查看，刚过了河堤，便看到河边的水里泡着一具尸体，连忙打捞上岸，一看，竟然就是李甲。

“怎么这么巧？”柴昭也叫了起来：“刚说要提审李甲，他就淹死了？”

赵旭却问道：“仵作验尸了吗？确定李甲是真得被淹死的吗？”

“仵作正在验尸，小的怕老爷等得着急，特来通禀！”

“走，到河边去看看！”张县令急忙起身，这是他到了北河驿以来的第三起命案了，又当着这么多的朝中重臣，以及外国的使节都在这里，他这个父母官已然焦头烂额了。

看着张县令急急地跟着金捕头出了门，赵旭也起身来对着柴昭道：“要不，我们也一起去看看吧？”

“既然遇到了又一起命案，我这个大理寺丞，又怎么可能袖手旁观呢？正要如此！”

赵旭笑道：“看来，这个凶手越来越没有头脑了，做事也越来越暴露了！”

滕遂问：“难道李甲不是一场意外？”

“一定不是意外！”赵旭信誓旦旦。

三个人出了驿站，往黄河边走去。

如今是十一月，正是寒风凛冽的时候，尤其是到了河边，更是冷风刺骨，黄河还没有结冰，若是没有特殊原因，没有人愿意到河边来捕鱼的。所以千里的黄河大堤内，只一片枯黄的野草，人迹罕至。

不过，如今的河边，都是酸枣县的公人，那位马大哈的屠户仵作，正在对拖上岸来的李甲作着检验。

“他的死因是什么？”张县令明知故问着。

“确实是溺水而亡！”

“这一次你可要验得仔细了？千万不要再大意！”张县令有些不快地提醒着他。

马大十分确信地道：“这一次不会错的，他的口鼻中有大量的泥沙，若是被杀手抛尸河中，口鼻里是不会有泥沙的！”

赵旭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柴昭道：“看来殿下所猜不对哟，李甲的确是遇到了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