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降落在Gaulle国际机场,当地时间正好下午两点整。
在机上用了几餐飞机餐,人还不饿。只是将近十个小时的长途飞行,又是坐的普通经济舱,当明诺走下扶梯那一刻,脚尖触及在坚硬的地面上,却犹觉得不真实,恍若还踩在云端没下来一般。
轻飘飘的。
脑袋也有些昏沉。
保镖去领行李了。
明诺站在人少且在保镖的视线范围之内的某一处。
穿着一身私人定制,米色绸缎衬衫,薄荷绿的袖扣精致地贴在手腕,同色系包臀鱼尾将一双笔直地长腿展现完美。
头戴羽毛礼帽,脚踩高跟。
简单的装扮,一切心思尽在细节之处。
气质卓绝。
一丝不苟。
连根头发丝都妥妥地贴着头皮,乖巧而柔顺。
在人不是很舒服的当下,仍习以为常地保持着最完美的站姿。
明诺身量修长,气质优雅,站在异国他乡身材高大的人群中也半点不显逊色,反而因为她东方的美丽面孔,独特气质,而分外引人注目。
被诸多目光循环打量,被绅士们友好搭话,她皆能一一妥善应对。
眉目浅浅,唇角不笑微扬,自带三分笑意,背挺得笔直,一如当下名媛的标准模板。
终于接到行李,保镖和司机一左一右一前一后护送她往外走,明诺这才有空从包包里拿出手机。
开机,当看到屏幕上的时间显示为20:32的时候,她怔忡了一瞬,下意识抬头往外面看,就天黑了吗?
卡翠娜的信息第一时间钻了出来:晚上八点,ASPIC。
第二条,饭店的位置。
看时间,三个小时前发过来的。
明诺打电话过去,铃声响了许久,电话即将自动挂断那头才终于接通。
熟悉的声音语速极快的咆哮着,夹杂说着法语、英语,偶尔急狠了,一口东北大碴子急速飚出。
明诺低头笑出声,待那边的硝烟味儿消散了一些,她说:“翠儿,我到了!”
那头是真忙,五分钟里,卡翠娜的中、英、法三国语言无缝穿插将周围的人骂了个狗血淋头,捂胸平复的间隙,她才朝电话说道:“okok,晚上八点,不见不散!”
说完,不等明诺回应,电话已经挂断,手机一扔,继续叉腰上阵!
明诺等人到达入住酒店,窗外的异国风景清晰入目,F国的天空不但没她想象中变得黑沉,而且很亮,也很热。
保镖按照惯例在她要入住的房间仔细搜查了一遍,红外线仪器从沙发、床底一一扫过,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明诺站在落地窗前摆弄手机,两个人各司其职,互不干扰。
“小姐,您的行李需要我通知管家上来整理吗?”保镖毫无波澜的扑克脸,张合唇角,说着公式化的话语。
明诺应卡翠娜之邀参加国际时装周,在国风秀场帮她走一场秀场,因此她此次的行李比以往出行带的更多:各式手工私服、高级定制、珠宝首饰、鞋类穿搭……
十多个行李箱,满满当当占领了半个客厅。
“晚点我自己打电话到前台就行。”明诺抬头,视线终于离开手机,弯弯睫羽朝保镖说道:“简先生,一路辛苦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
这是下逐客令的意思,简先生冷静刻板地微微颔首,没有多话。
拿钱办事,各取所需,没有什么所谓地辛苦不辛苦。
职责所在罢了。
慢倍速锁上房门,手掌抵住门尽量不发出声响,简先生在房门和对面墙壁各贴了一对纽扣摄像头。
抬手发出一声响指,偏头测了一下耳机里的接收声音。
确认无误后,迅速闪回隔壁房连接上自己的笔记本。
明诺在聊天软件上给家人朋友报了平安。
国内的朋友们都是乖小孩,今晚没有熬夜的夜猫子。
卡翠娜在为秀做最后的冲刺工作,手机早八百年前就被她遗弃了,没看到信息,也就没有回复。
只有妈妈秒回:宝贝辛苦,好好休息。
国内时间将近夜晚十一点,妈妈睡美容觉的时间早就过了,明诺知道她在特意等自己的信息。
胸口淌进一股暖流,压抑了许久地情绪稍微疏散了些。
明诺:谢谢妈妈,又让您担心了,十分抱歉,很晚了,妈妈晚安,我爱您!
妈妈:宝贝,妈妈也永远爱你。
母女俩的谈话总是这般,程序化的聊天,亲近中掺杂着多余的礼貌,说疏离冷静又不尽然,总之,永远隔着了一层什么似的。
手机再次恢复平静,明诺沉默地看着手机界面。
手指下方置顶聊天的卡通头像。
没有新消息。
许久,点进去,界面仍停留在右下角的绿色长条。
点击语音,是她自己的声音:我有我的顾虑,你有你的坚持,既然我们都无法为了对方改变妥协,那么千帆,我们分手吧!
登机前,明诺从朋友那里得知宋千帆又不听劝说跑去风渡口赛车了,她一气之下,便发送了分手信息。
她当时想,他们与其总是为了这样那样的事情争吵不休,慢慢磨灭掉两人的感情……
明诺想最后再努力一次。
——置之死地而后生。
逼宋千帆改变。
逼他妥协。
可是,
十个多小时了,那边没有任何回复。
没有解释,更没有挽留。
她想,她也许高估了这段感情在宋千帆心里所占的分量!
她们之间的关系,以后,大抵就是这样了。
——不会再有联系!
重沦为陌生人!
两条直线从遥远的两点出发,因为吸引力,他们向着同一个方向行走,在某一天,终于相交于一点,在经历短暂的拥抱停留过后,却又各奔东西,回归到自己的轨迹,走向命运的两端,越走越远。
第二天明诺被手机震动声吵醒,她睁眼睛的时候感觉到艰难,而且视线朦胧、且伴有刺痛,她就知道要完。
“明小诺!你终于接电话了!你还知道接电话啊!你手机特么的是个摆设吗?死打死不接。”
明诺手背搭着眼睛,“嗯”了声表示回应。
卡翠娜:“我特么提前半个月订的位子,昨晚更是为了和你共进晚餐甩掉一群嗷嗷待哺的助理、模特,你就任我一个人傻傻等你一晚上?电话电话不接!老娘不要面子的啊!”气到炸!
“relax!”
“放松不了!”
“冷静!”
“冷静个屁!”
“淑女!”
“不装了,老娘就是女汉子本汉,淑女爱谁谁!”
“翠花儿~”
“……你妹!”
卡翠娜,本名刘翠花。
h省矿大佬的千金。
矿大佬发家晚,没发家前,一家老少全守在矿山挖矿,除了刘建国,没人去过省城。因此在那时那刻那村口,在没被外界花花世界洗涤的当时,“翠花”还是一个时髦又好听的姑娘名儿。
然而!!!
当时不代表当下!
已能明辨土气与时尚的设计院高材生,怎能忍受别人“翠花翠花”的叫自己?
不知道的客户,还以为自己专门设计东北大碎花呢!
不大气!
尽管翠花后来成功改名刘羽,英文名卡翠娜,可比起这俩名字,“翠花”的大名显然更让人如雷贯耳,记忆尤新。
卡翠娜一气之下远走海外,老娘做不成国内大佬,老娘就做国外的。
“等等,明小诺,”气散后,卡翠娜察觉到不对劲,迟疑道:“你声音怎么了?怎么这么哑?”
明诺翻个身,反扒着枕头,闭上眼睛揉搓:“水土不服。”
“……”
信你的邪,“把你地址发过来,立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