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要去哪?”卫西洲这前脚还没出大门呢,后脚万星河就已经站在其身后。
卫西洲后背发凉,这几日她被表哥拘在府中足不出户,除了日日去牢中看望外祖父,哪里都去不得,人都要长霉了。
“是玉姐姐让我过去一叙!”卫西洲笑的格外殷勤,上前去扯着表哥的衣摆“表哥,我在洛州就玉姐姐一个朋友,我和玉姐姐好久不见,你就应了我吧!我保证,我不呆的久,早些回来,可好?”
万星河瞧着外面的确停着三殿下府邸的马车,这次爷爷的事情三殿下出力不少,更何况万星河也知表妹和三殿下那位妾室关系甚好。万星河这几日管着表妹也不是为了其他,不过是怕两人走的近生出什么谣言来,以免污了表妹的清誉。
“早去早回!”万星河本还想多嘱咐几句,却见雷叔神色慌忙走来,万星河直觉不好,自然不会多为难表妹。
卫西洲兴高采烈的带着丹若就上了马车,却未曾瞧见雷叔附在万星河耳边不知说了什么,只见万星河脸色难看骑马就出了府。
无需多久,马车就在三殿下府邸门口停下,卫西洲被丹若扶着下了马车,就见早就等候在那的画颜迈着小碎步而来。
“郡主万福!我家美人等候郡主多时,只是身份不便不能来接郡主!”画颜笑着请安。
卫西洲摆摆手,关心询问“近日,玉姐姐可安好?那位可有欺负玉姐姐?”卫西洲不去问玉娘反而来问画颜,也不过是怕玉娘报喜不报忧。
画颜笑容不便“美人一切安好!”
两人说着已经入了府,刚刚踏入后院就见玉娘已经迫不及待的迎上来,两人彼此握着彼此的手。
“你啊可真是不让人省心,总算回来了!”玉娘有些责怪,她也是如今才知卫西洲竟然去了荀州。
卫西洲笑着瞧着玉娘,只见玉娘发髻高挽,头上有着上好的玉簪,那张脸只是稍微薄施粉黛已经极美,双眸更是顾盼流转,微挑的眼梢都是妩媚风情。
“这不是怕你们担心嘛,好久不见玉姐姐,可别一见面就开始唠叨!”卫西洲一边说着一边随着玉娘入了院落。
玉娘早知卫西洲要来,自然亲自下厨做了不少糕点,她瞧着卫西洲神色雀跃,眉目都是情愫,自然也为卫西洲高兴,毕竟卫西洲对那七殿下的感情她可是瞧的真切。
“听闻殿下言这次七殿下能平安都是因为你,今日殿下有事外出,他让我给你句话,今后若是有任何要求,他定不会推辞!”玉娘转述道。
卫西洲听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殿下他太客气了,我也没做什么啊,我只是想让南风哥哥开心,当时也没想那么多!”
玉娘瞧着又是好气又是窝心,若是平常人得了殿下的一个承诺自然要允了,今后没准可以好生利用,可到了卫西洲这里傻的让人头疼。罢了,玉娘想着这不还有自个么,若是有朝一日卫西洲真的有难处,她豁出去也会让殿下记着这份情。
“你啊,这心肠永远都是这般好!”玉娘说着,亲手为卫西洲剥了个橘子。
酸酸甜甜的橘子入口,让卫西洲忍不住皱起眉头,却又继续吃第二口,她瞧着玉娘这里很是安静,小声问道“玉姐姐,我可是听说那位皇子妃在府中弄的乌烟瘴气的,你没吃亏吧?”
其实卫西洲听到的流言不止于此,都言三殿下偏爱妾室冷落正妃,妾室猖狂跋扈欺负正妃,明明是三皇子正妃却整日在府中和妾室斗法,连那些宴会都没时间去。
玉娘听了笑的花枝乱颤,那些流言玉娘自然知晓,她更不屑去解释,反正如今她要做的就是困住正妃不让她扯殿下后腿就是,至于每日里你来我往的斗来斗去,就当是消磨时间了。
“你瞧我这样子像是吃亏吗?她啊,也就身份上沾了便宜,可比起宠爱比起这府中的人手,那是远不如我!”玉娘颇为不屑的说道,她入府后有着洛金风宠着,府中更是隐隐将她当成女主子,洛金风更是连那位正妃的屋都没进过,她还怕什么呢。
卫西洲一边往嘴巴里塞着糕点,一边细细瞧着玉娘,觉得玉娘比起往日气势更凌厉了些,颇有些三殿下的影子,这样想想卫西洲也就放心了。
玉娘本来今日让卫西洲前来是想劝劝卫西洲今后行事小心些,莫要这般为了他人掏心掏肺,可此时卫西洲就坐在她对面,说起七殿下的时候眼眸闪着光,玉娘那些劝解的话就再也说不出口。
卫西洲在玉娘这里呆到傍晚才有些恋恋不舍的离开,刚刚坐上马车准备离开,就见一人骑马拦下卫西洲的马车,不等马夫仆人呵斥,那人已经下了马跪在马车前“郡主,西洲急信!”
丹若听了这声音连忙掀开车帘,见跪在那里的仆人竟然是远在西洲将军府邸的侍卫,顿时跳下马车将那信件接过递给卫西洲。
心脏不知为何慌的不行,撕开信封,只是第一行卫西洲整个人已经不受控制的脸色急剧苍白,心突突的跳个不停,她就呆在那里目光呆滞,什么也看不见。
“娘亲!”带着嘶吼的声音从卫西洲喉中溢出,她像是一头濒临崩溃的野兽。
丹若从未见过这样的卫西洲,她一把握住颤抖不停的卫西洲,目光朝着那信件瞧去,第一行就是“夫人,卒!”
“娘亲!娘亲!”卫西洲整个人慌的不成样子,她怎么可以相信走的时候娘亲还好好的,如今一封信就说娘亲没了!这是卫西洲做梦都不会梦到的时候。
卫西洲想要起身,可刚刚站起来卫西洲整个人就摔在马车中,额头撞在马车壁发出“咚”的一声,可平日怕疼的卫西洲此时却像是感受不到疼痛般。
卫西洲的口中就只有娘亲这两个字,她六神无主根本不知该怎么办,甚至她连站起来的勇气都没有。
丹若内心无疑是伤心惊讶的,只是丹若比起卫西洲要镇定几分,她先是将信件折好放在衣裳中,然后轻声劝了几句,只是不论丹若说再多,卫西洲就像是听不见一般。
“郡主,如今不过是一封信件,也许是哪里弄错了!您要挺住!七殿下他本事大!”丹若提及七殿下,不过是因为此时她觉得万公子忙碌的紧,七殿下可以好生安慰照顾郡主。
“南风哥哥!南风哥哥!”卫西洲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寻到一块浮木,人在最无助的时候就会明白自己爱的人是谁,而卫西洲在这个时候所想要依靠的就是洛南风。
“去七殿下府中!”丹若吩咐车夫。
马车内,卫西洲的双唇在不停的颤抖,甚至可以听到她牙齿打颤的声音,似乎她已经冷到极致,可若是真的冷,怎么会额头都是冷汗,手脚更是冰凉的像是冰块。
双眼像是蒙上一层黑暗,耳朵都是刺耳的鸣叫,卫西洲觉得自己就像是被沉溺在大海中。这一刻,她宁愿一切都是假的,可偏偏她远在千里之外。
马车停下,不等丹若搀扶,卫西洲整个人几乎是从马车上摔下去,一身精美的衣裙都是灰尘,可卫西洲不管不顾侍卫的目光闯入府中。
“南风哥哥!”卫西洲朝着后院走去,可是她遇见一个人,一个她一直都讨厌的人,卫西洲停在那里只是因为,她在那人的发髻上瞧见一把篦梳。
“见过郡主,郡主万福!”朝暮低头行礼,那把篦梳更是赤裸裸的呈现在卫西洲眼前,让她想要欺骗自己都不行。
“这个...”卫西洲一把将篦梳给夺了过去,往日里清亮的眼眸此时都是恨意,还有不顾一切的疯狂,可拿着那把篦梳却格外温柔,因为这是娘亲送给自己的。
“哎呀,郡主怎可抢人东西呢?这可是殿下送与我的!”朝暮惊讶的说道。
一滴泪顺着卫西洲的脸颊滴落,她冷冷的瞧着朝暮,突然转身离开,不去争吵不去无理取闹,脚步哪怕踉跄却从未迟疑。
朝暮有些奇怪的瞧着,她本来还准备迎接卫西洲的刁难呢,可今日的卫西洲怎瞧着有些瘆人呢。
再次回到马车上,卫西洲似乎冷静些许,她在最为无助的时候最想见到的是洛南风,可洛南风却给了她致命的打击,这一刻卫西洲经历娘亲离去、洛南风背叛,让她在极速的时间中感受到什么是绝望。
“给表哥留话,直接回西洲!”卫西洲只是吩咐了这么一句,连府邸的门都未曾跨入,直接让丹若买了两匹马就朝着西洲而去。
马上的卫西洲似乎摇摇欲坠,丹若跟在身后瞧着郡主骑马简直如同疯了一般,可此时丹若什么话都劝不出。夫人对郡主何等重要,如今夫人出事,丹若最担心的就是郡主会不会跟着离去。
此时的洛州却也一片混乱,只是因为原本忠亲王一案已经快要平反,却不知为何突然有了更多的证据指正忠亲王,更为可怕的是此事还牵扯到三殿下。
这是贵妃一派的反击,为的不仅仅是要谋害忠亲王,还要将洛金风给拉下水。
朝中上下两派声音不断争执,万星河私下不住的在寻找更多的证据,而洛南风更是在朝中为皇兄抵挡风雨。哪怕如此,洛帝震怒,竟然直接将洛金风压入牢中,这下不仅仅忠亲王没救出来,连洛金风都给搭进去。
万星河一身疲累赶回府邸,却见雷叔一脸悲痛而来,万星河今日本就够累了,此时觉得应该没有更让他头疼的消息,可惜,他想错了!
“公子,县主她,没了!”雷叔说完已经落泪,他瞧着卫夫人长大,卫夫人总是亲切的唤他雷叔,在雷叔看来卫夫人如同自己的孩子般。
晴天霹雳不过如此,万星河脚步一个没稳,甚至以为自己是听错了,神色恍惚“您,在说什么?”
若不是面前之人乃是雷叔,万星河定是要冲上去揪住这人的衣领,让这人不要胡言乱语。
雷叔布满皱纹的面容之上带着悲痛,他很是不愿相信,可有些事情的确如此,雷叔狠狠的点着头“公子,节哀顺变!”
这四个字最为无力,可此时雷叔还能说什么。万星河那颗心如同被什么给割了一刀,疼的让他一向挺直的脊背忍不住弯曲。
这一刻,万星河脑海中都是自己和姑母的点点滴滴,自小母亲离世,姑母的出现填补万星河缺失的母爱,姑母将他视为亲生孩子般看待,从衣食住行到言行举止姑母都费尽心思的教导,在万星河心中姑母很是重要。
“怎么会?怎么会?”万星河还是不肯相信,好生生的一个人怎么就没了,他还没有好好的孝顺姑母,他还有好多事情都没有做,姑母曾经说还要瞧着自己娶妻生子,怎么会说没就没了呢。
万星河就站在那里,他弯着腰许久都直不起身来,雷叔就陪在一侧,瞧着万星河伤心的模样跟着落泪。
“表妹,表妹她...”万星河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第一时间就是担忧表妹,他在听闻这个消息已经觉得晴天霹雳,那么表妹呢,万星河甚至不敢去想表妹会如何!哪怕心中悲痛,可万星河想到表妹还是就着雷叔的胳膊直起身子,此时他不能倒下,表妹还需要她照顾,爷爷还需要他去救,他不能倒!
“郡主她已经知晓,直接回西洲去了!”雷叔也是刚刚才得知,可府中郡主的随身东西都没有带走,想必郡主得知此事亦是不能接受,第一时间就赶回西洲去了。
万星河脚步朝着府邸门口跑去,哪怕脚步踉跄,甚至同手同脚,只是在他脚步刚刚要跨出门槛之时,万星河整个人突然跪在地上。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一颗颗眼泪从万星河面颊滴落,他用拳头一拳一拳的捶打着冰冷的地面,直到手背关节已经红肿出血露出里面的血肉。
地上都是血迹,可万星河却并未停止,只有这样他才可以发泄自己心中的痛苦。
雷叔站在一旁,瞧着若继续这样下去,万星河这只手怕是就要废了,上前一步握住万星河的胳膊,雷叔忍着悲痛劝道“公子,此时您若是再出事,大家可怎么好?”
一句话,让万星河跪在那里,低声的哭泣传来,万星河就那样低着头落泪。他心中太痛苦,可最痛苦的时候此时他竟然不能前去西洲瞧姑母最后一面,甚至护送表妹回去都办不到,这让万星河感觉自己的无用。
许久许久,啜泣声慢慢停止,万星河低着头瞧不清神色,可声音却是嘶哑难听。
“派人快马加鞭保护郡主,不得有失!”
“姑母...”提起这个称谓,万星河心中钝痛却不得不继续吩咐“姑母卒了的事情不得声张,如今爷爷一案本就雪上加霜,此时先瞒着爷爷吧!”
雷叔点点头,万星河又吩咐几件事,将一切都安排的妥妥当当,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拼命的压抑自己的情绪让自己冷静下来。
想到爷爷,万星河喉中都是苦涩,父亲母亲当年过世对爷爷打击甚大,若是如今让爷爷知晓姑母离去,爷爷一生多次白发人送黑发人,哪怕爷爷如今身子健朗,万星河也怕爷爷会挺不住。
如今他就只有爷爷和表妹两个亲人,他必须要保护好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