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廖独觉得他是有些吃自己的醋的，毕竟他并没想到蔺妍能为妄名做到这步。

“你是不愿嫁给摄政王吗？”

蔺妍没有回答，只是重复先前的话：“妄名公子，您若有事还是明天白日再来拜访吧，孤男寡女实在是不宜深夜交谈。”

“我姓廖，单名一个独。”廖独终于说出了曾经隐瞒的事。“妄名是我的小字。当年没能告诉你一切，是因为我去安南另有目的。”

蔺妍终于笑了，却是冷笑。“想不到这些事一开始就是错的，摄政王若是看够了戏，就离开吧。”说罢她转过了身，又咬牙补了一句：“不过您放心，日后蔺妍定会忘记曾经种种，努力做一个合格的王妃。”

廖独伸出手，却还是没敢拉住她的衣袖，只得望着蔺妍的背影解释：“妍妍，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当初也没想过自己会遇见你爱上你，即便我带着目的前往安南，我对你的心意也从未有假。”

见蔺妍不说话他又说：“皇兄驾崩的很突然，小圆年纪尚小，我必须要回来。我怕我这一走许良会归到缙国版图，所以匆匆发动了那场两败俱伤的战争。我心里有亏欠，可是这是我能想得到的伤亡最小的办法。”

“你是兵神，掌握万千人的性命，可你知不知道，那些平白死去的人也很无辜！”蔺妍想到了她在战后看到的那些失去至亲的苦命人，话说得很是激动，“他们也有家人，他们也很宝贵自己的生命。你为了一个可能、一个所谓的大局就要牺牲这么多人，你觉得自己做的对吗！”

“政治上本就没有对不对，只有值得不值得。”即便质问他的是自己的心上人，廖独仍旧说出了自己心中那个并不美好的答案。

“不。”蔺妍否定地很干脆。“哪里都有对错，你没法坚持你心里的对，不代表旁人也不能。”

廖独其实很想问蔺妍口中的旁人是谁，是不是她那个小表弟。但二人之间的气氛已经有些紧张了，他不想再因刨根问底将心上人推远。

“王爷，我要休息了，您还不走吗？”蔺妍送客的意图十分明显，廖独也不好意思再留下。“那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蔺妍微福身，没有再言语。送走廖独后她就如被抽干了力气一般倒在地上，今晚这些话的冲击太大了，让她不知该如何选择。

她捏着那把妄名赠她防身的匕首想了很久都没有答案，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像对待妄名一样待廖独，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舍得将这些自己爱且爱自己的人搅进浑水。现在她才觉得当初的选择有些草率，她只想着要用自己为蔺辰峥布一个死局，却忘了前来送亲的祁斯遇和蔺端都会跑不掉。

那就用我自己布一个长久的局吧，谁生谁死，但凭缘分。她搁下匕首时这般想到。

那一夜廖独和蔺妍都没睡好，可旁人却无这些忧虑。到了临邺祁斯遇就松了一口气，姐姐若能幸福她就没什么不能接受的。她甚至还想着自己和蔺端可以带着陈桥他们回中都过年，像平常一样围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吃饭玩耍，再去看看老师和城中居民，然后放一场盛大的烟花，相互送些有小心思的礼物。总之一切都是美好的，是回得去又会越来越好。

次日还未用早膳时廖独便来了，随行的侍从还带了许些食盒，装满了小食点心。“也不知道几位吃得惯什么，就都让人买了些来。”

不等他人说什么蔺妍便先说道：“既没有心意也就没什么吃不吃得惯了。”

廖独明白个中缘由，祁斯遇却有些糊涂，她想象的有情人相见没发生不说，反倒还弄得像仇人会面。“姐姐何出此言？我觉得摄政王还是花了许些心思的。”

廖独还是带着笑，拿过食盒开始布菜，还特意将蔺妍爱吃的蟹籽包放在了她面前。“待会吃完饭一起出去逛逛吧，临邺的景色还是美的。街边的新鲜玩意儿也多，我猜你一定会喜欢。”

“是，那就劳烦王爷了。”蔺妍的反应在廖独意料之外，朝夕相对数月，他很了解蔺妍。蔺妍是脾气极大的人，最是容不得欺骗背叛，他送出和亲书时就猜到了蔺妍会介意生气。

这顿饭吃得很是无趣，桌上四人沉默的过分。蔺妍不同廖独说话，廖独也不同蔺端祁斯遇说话，而祁斯遇有些没睡醒，更是懒得活络气氛。

廖独和蔺妍出门时祁斯遇并未跟着，临邺虽好，却不如睡饱重要。

蔺端却没待在别院，因为有些在缙国难以找到结果的事儿，梁国竟有线索。他去的是有风堂，一个神秘的消息买卖地。

有风堂是个极有原则的地方，只帮忙接洽，从不过问具体事宜。天下消息汇集于此，又分成涓涓细流出去。而它背后的关系也十分复杂，如此树大招风的产业能得以在梁国都城立足，离不开那些纠缠错综的皇亲国戚。

“公子想见的人已经来了，您自己去见便好。”带着面具的掌柜又递了个面具给蔺端，让他独自去见卖消息的人。

蔺端走进房间时是有些紧张的，他也不知道这所谓的真相会给他、给祁斯遇的生活带来什么变化。

“在交易之前老夫想问林公子一句，公子是为什么想打听这些呢？”对面同样带着面具的老者率先问道。

蔺端觉得那声音有些耳熟，但又说不上是谁，半真半假地答道：“好奇，不过也有些渊源。”

老者将折扇放在桌上，幽幽说道：“若是再过几十年，大抵蔺辰嵘也会得以平反，那时人们一定会说长平十七年轰动全国的谋逆案是天下最大的冤案。可惜啊，老夫恐怕见不到那一天了。我今日将这些讲给你，就是希望有人记得这些，希望来日有人能还天下人、还嵘太子及无辜受冤之人一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