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陈桥松了口气,但他并没忽略沈医面上的难色。“沈神医可是还有什么话没说吗?”
“她若是不动武不动气的话是有可能的,但让她放弃这前二十年的努力恐怕是没可能的。”沈医说得很慢,字字句句都细细斟酌了一番。只是听的人同样轻松不起来,陈桥的刀鞘几乎要被捏坏,陈厌的指尖也已被他攥得发白。
陈桥还是不死心,接着问道:“若是她不放弃她的剑呢?”
沈医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们这是想把事情瞒下来。“四年。”他答地很干脆,甚至没给他们留任何侥幸的余地,“二十四岁,她一定会开始发病的。”
陈桥陈厌都做不了这个主,他们只能接过药方默默纠结。沈医离开别院后立刻启程回了金陵,他的医术在三十岁达到顶峰,如今已几年未有长进,他想试试看。
“要不就说了吧,她早晚要知道的。”陈桥倚在门框上,对着另一侧站得笔直的陈厌说到。
“不行。”陈厌的态度很坚决,“她已经在寻找真相了,你我都了解她,若是知道了自己命不久矣,她只会更疯、更拼命。”
“那你就要她二十几岁离开吗!”陈桥说得很是激动,他根本无法想象没有祁斯遇的日子会是什么样。
“我也不知道。”陈厌的话也软了几分,他是真的不知道。陈桥害怕离开祁斯遇,他又何尝不是呢?
“我需要她。我必须承认,从来不是她需要我,一直都是我更需要她。”陈桥扔下这句话就转身离开了。可其实陈厌看到了,他眼眶是红着的。
陈厌看着屋门,良久才轻声说了一句:“我也一样。”
祁斯遇是支撑陈桥活下去的希望,是陈厌生命里最重要的光亮,也是蔺端心中不可说的追求执着。
她一连三日不醒,折腾得别院中没有一人睡得好觉。蔺端又知情甚少,以为是失血过多所致,急的嘴角都生了水泡。
“亦仁今日找了南海红参回来,要不问问太医能不能用。”
听着蔺端的一再建议蔺妍接过锦盒搁在一旁,她忍不住开口劝道:“宴行,这几日你已经寻了很多补品圣药了。沈神医都说了阿遇并没什么大碍,你也不要将自己逼得太狠了,自己的伤还是要顾着些的。”
“如果不是我,她不会这样的。”蔺端说得很懊恼,黑衣人刺杀的目的很明显,就是不想让梁缙化敌为友。最简单有利的方法就是死一个皇子公主,毕竟皇帝有可能牺牲一个外姓人去换和平,却不可能牺牲国家脸面去换和平。
蔺妍拍了拍他的背说:“王爷已经在连夜审讯那些人了,一定能给我们一个结果的。等揪住了幕后黑手你再去寻怨报仇岂不更好?”
“蔺端明白姐姐的意思。这个仇,不论对方是谁我都会报的。”
蔺妍望着小堂弟的背影,心里还是忍不住地担忧。蔺端祁斯遇二人的感情她是看在眼里的,如果可以她也很希望二人能修成正果。
另一边的廖独今日才去审讯那些黑衣人,他一早就猜到了幕后黑手是谁,特地晾了他们三日。
他走进地牢时还提着一坛酒,像是要去看什么老友一般。
“等急了吧,慕萧。”
对面的人并不意外廖独能叫出他的名字,只呸了一口,带着难掩的虚弱叫了声“乱臣贼子”做回应。
廖独也不恼,反而笑着坐在他身旁说:“快五十五年了吧,你们慕家人还真是执着。”
“窃国之仇,自当永世难忘。”慕萧说得很是硬气,又带着些近似痴狂的执着。
“你还真是命大,那一剑刺得那么深还是活下来了。不过我会杀了你的。”廖独说完扯开了慕萧的衣衫,又打开酒坛倒了些酒在手上,只是轻轻一蹭,一朵血红的花就显了出来。他在慕萧的衣服上蹭净了手,然后才说:“看来你就是慕家最后一个嫡系了。”
慕家嫡系的血脉很是特殊,胸口处会有特殊的红色印记。虽然每个印记不同,但却是认得出的。
慕萧并不在意,哪怕酒已经蹭到了他的伤口,他还能冷着脸说:“大燕,是不会消失的。”
廖独解开了他身上的枷锁,语气中没有半丝怜悯或是施舍,只有平静。“你是个硬气的人,自己做个了断吧。”
“你今日能逼得我自戕,他日也会有人逼得你不得不自行了断。”慕萧说完用力地将手掌劈向胸口,随后就吐着血倒了下去。
他最后的话就如同诅咒一般,在许多年后终于得以实现。可惜死在那天的慕萧永远都不知道,他曾经差点亲手抹杀了自己的复仇希望。
廖独几乎如实将此事记录下来,写成国书八百里加急送往缙国。两国邦交,诚意才是第一大事。
万幸的是,祁斯遇也在次日醒了过来。这让许多不同立场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只要她醒了,便是好的。
蔺端甚至没能控制好自己的情感,一脸紧张地扯着祁斯遇的手说:“还好,还好你没事。你不知道,这几天可吓死我了。”
祁斯遇笑得虚弱,却还不忘打趣逗乐:“你还好意思说,这次差点被你害死了。”
“都怪我,若是那天多带些人或许就不会出事了。”蔺端认错的态度很好,陈桥都没能挑出什么毛病。
同一众人说将话祁斯遇累的够呛,最后多亏陈厌送走了来人,让她落得个清净。
可在真相没说出来之前,她根本不会有个真的清净。
陈桥陈厌纠结的太过明显,祁斯遇本不想问,看到他俩这副模样还是忍不住开口:“你们俩怎么了,怎得看见我醒了还不开心?”
“你现在还有哪里不舒服吗?”陈桥并不巧妙地岔开了话。
祁斯遇抬手指向伤口,如实说:“心口有些痛,旁的倒没什么。”
不等陈桥开口陈厌便拉了他一把,还向前凑了几分,细细解释道:“沈神医说了,这几日伤口痛是正常的。不过这一剑捅得颇深,你要多注意些,近期最好不要动武,不然怕是会伤到根基。”
陈厌一下子说了很多话,多的都有些不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