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是治不好的病,又何苦为难他呢?若是我叫他来了,恐怕日后我出了事你第一个要拿他开刀。”
“就算他不来,朕依旧有的是理由整治他。”
长公主别过头不去看他,皇帝也不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在床边站着。过了一会儿蔺辰芸才开口:“要杀就杀吧。反正我身上的罪孽这么多,也不差再背这一条。阿遇和时远的人生已经被我毁了,陈厌、妍妍他们也没逃得过。甚至二十年过去了,当年的事还能波及到杨家上下八十余口。我坐在这儿瞧着都觉得甚是好笑,如此深远的影响,怕是前朝那位祸国妖妃也无法媲美吧?”
说到这儿她停了一下,语气也变了些:“这一切都因我而起,是我将他们牵扯进了这无边炼狱。可是蔺辰峥,我呢?我又该去怪谁毁了我的人生呢?”
蔺辰芸的话里已满是颤音,蔺辰峥当然知道答案,但他不会说出来,永远也不会。
“我不会杀沈医。我会让他活着,让他想办法救阿遇,救宴行他们。”
蔺辰芸不理会他这话,顾自下了逐客令,“陛下请回吧,我累了,想休息了。”
皇帝终究拗不过她,只得离开了都国公府。他是真的担心蔺辰芸,真的害怕蔺辰芸离他而去,但他也是真的无能为力。
皇命难违,沈医到底还是被召来了中都。
而此时祁斯遇也终于到了安南。只是出乎她意料的是,息昭拒绝了她的拜访。
祁斯遇轻车熟路从侧门翻进都护府时却瞧见了站在墙角处的息昭,她讪讪笑道:“别来无恙啊老师。”
“你倒是不让我失望,过了这么久都还只会挑最矮的墙翻。”
祁斯遇丝毫不像是做坏事被抓包的人,和息昭侃侃而谈:“这不是老师教我的吗,不论黑猫白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同理不论高墙矮墙我能翻进来就是自己的本事。”
息昭轻笑一下然后问:“那你还翻得出去吗?”
闻言祁斯遇立刻举起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因着要来拜访老师,她特地将剑匣留在了公主府。不过就算她此刻拿着剑结局也不会有什么不同,她终归是打不过息昭的。
“老师,我今日来这里的用意您心中清楚,不得到答案我是不会走的。”祁斯遇说得很是急切,息昭却不为所动。“你想听到什么呢?不想就是不想,即便是你爹来劝也是一样。”
祁斯遇眼中带了些费解,她印象中的老师并不是这般居功自傲之人。良久她才想到一个能说服自己的答案。“老师是怕中都的城墙太高了吗?”
“斯遇,我和你不一样。我从小就立志做天下第一侠客,所以什么深宫高墙我是不会怕的。”说着他看向祁斯遇的眼睛,“说到底我只是贪恋安南风光,不想回去罢了。”
见状祁斯遇也不再劝,息昭是比她更轴的人,一旦认定的事就鲜少会改变,她也不想因这些口舌之争伤了他们的师徒情谊。
“好。不过他日您回去时别忘了到家里吃饭。”
息昭听到这话时眼里多了些晦暗,只是祁斯遇并没注意到。因为她正想着和老师说些有意思的事,又是两年不见,她心里也是思念老师的。
“这么说来,你和燕王殿下又是许久未见了?”
祁斯遇已经许久未听到蔺端的名字了,息昭这一点破反倒让她有些别扭。“我在金陵他在中都,见不到也是正常的。”
“正常吗?我怎么不这么觉得啊?”
息昭的话让祁斯遇有些紧张的喝了口茶水,只是她忘了茶是刚倒好的,滚烫的开水险些让她的舌头也开了花。息昭看着她龇牙咧嘴好不滑稽的模样忍不住发笑:“嘴挺硬的,只是可惜舌头不耐烫。”
祁斯遇只低头把玩茶杯不肯说话,息昭也不难为她。“你不想说就算了,跟我回屋里吧,一会儿我让人给你拿几盘糕点来。”
祁斯遇点点头和息昭进了屋。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并不是不想说,而是她根本不知道要怎么说。依着她看自己和蔺端是一对两情相悦惺惺相惜的璧人,只是碍于身份永远都无法有光明正大在一起的时候。
但蔺端却不这么想,或许是见过了太多权谋诡谲的腌臜,他总想着要带祁斯遇离开权力的漩涡,想同她一起过自由自在唱和相随的日子。
可她是祁斯遇,她有自己的使命,也有自己的抱负和坚持。即便抛去复仇,她仍然更愿意做一个能为万民谋福祉的小郡王。
在蔺珏被封为太子后他们的矛盾就走到了顶点,问题不断出现却一直无法解决,这让他们终于大吵了一架,甚至连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没放过,全部拿出来说了个遍。
更巧的是不出几日她就接到了去金陵赈灾的旨意,而彼时蔺端正在京郊办事,两个人就这么带着没解决的问题分隔两地了。
一别两年,甚至连封信也没有。
祁斯遇也反思过,她知道自己和蔺端都太骄傲了,但她并不会为了谁而改变,因为她还是更爱她自己。
“其实中都的事我一直有耳闻,前些日子燕王殿下还来过一封信。”祁哲说着从袖袋中掏出一封信递给了她,“前两日听说你要来,我特地将这信找了出来。”
祁斯遇很是平静地接过信,她并不认为这封写给老师的信会同她有什么干系。
“息将军:
展信佳。
安南一别,三载未见,不知将军近日可好。
或许您也有所耳闻,斯遇去年被派往金陵赈灾,一直未曾归京。而日前我们又生了嫌隙,学生至今也不敢同他相见。
如今大好五月,安南的荔枝应当熟的正好。万望将军见信后能送些荔枝去金陵,学生不胜感激。
蔺端”
蔺端的信写的很是客气,客气地让祁斯遇都有些意外。只是半月前老师差人送到金陵的荔枝却是真,让她又无法怀疑。
见祁斯遇不说话息昭又说道:“其实去年冬天他也给我递过信,让我帮忙送些云雾茶去你那儿。许是想让我拿人手短,随着信来的还有许些礼物。所以我才说你们俩真是奇怪,看着比街口许阿婆炸的麻花还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