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斯遇不敢多想,“腾”地起身告了别:“小阿酒,祁年哥哥还有事先走了。”
此时她根本顾不上什么礼法,出了门就策马向中都去。不论是什么要事,同母亲的身体比起来都不再重要了。
金陵毕竟地处南方,即便祁斯遇快马加鞭昼夜不停地赶路,仍然花费了四五日。
到中都南城门时祁斯遇跳下了马,这座城似乎依旧和平时一样,可她不敢向前。她在害怕,发自内心地怕。
祁斯遇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不敢进城门的她却勇敢踢开了都国公府都大门。还不等她进门刀剑就横在了她身前,侍卫看到是她才及时收了兵器。她在一众人惊诧地目光中走向了母亲的卧房,草药的味道清晰地弥漫在她鼻间。
她鼓起最后一点勇气推开了门,然后一下子跪在了那里。
屋内不仅有她的父母,还有沈医有陈桥,有她的几位好表哥。每个人的表情都很是沉重,甚至陈桥的泪水已糊了满脸。
祁斯遇瞪着眼睛再不敢向前迈一步,蔺端先一步上前想扶起她,却被她甩开了手。
“是阿遇回来了。”祁哲的话说得很轻,但屋子实在太过安静,反倒将他的声音衬得很大。
所有人都没有吭声,因为他们都知道祁哲这话是说给长公主的。
只可惜该回答他的人再也开不了口了。
静静望着这一切的祁斯遇没有哭,也没有向前,她就安静地跪在那里,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祁年。”陈桥伸出手去拉她,“你去看看姑母吧,她刚刚还念叨阿遇来着。”
“阿遇”两个字好像打开了什么开关,让祁斯遇回过了些神。但她没有拉住陈桥的手,只自顾自地一步步向前挪。
还不等她挪到床边浓重的腥甜气就涌了上来,她“哇”地吐了口血,两眼一黑昏了过去。祁斯遇身旁的蔺端立刻扶住了她,沈医叹了口气将手搭上她的手腕。
沈医越号脉眉头皱地越厉害,见到祁斯遇那一瞬他就知道今日的麻烦少不了了。只是他没想到祁斯遇的情况会这么严重,这口急火切切实实地攻了心,让他们前两年的努力都成了空。
“沈神医,阿遇他怎么样了?”围在沈医身旁的人都问得很是急切。
“只是一口急火攻了心,日后好好调养便是。”沈医说着场面话,却暗暗对着陈桥的方向摇了摇头。
但那天吐血的却不止是祁斯遇。
濯尘殿。
“陛……陛下,都国公差人送消息来了。”说话的大太监满脸都是紧张,他虽不是陛下的贴身太监但也是在濯尘殿里当差的,长公主的重要性他心里一清二楚,他实在不敢想象陛下听到噩耗会是什么反应。
“磨蹭什么?说话。”向来沉得住气的蔺辰峥已经失态了。
内侍重重叩首,眼一闭心一横说出了那句话:“长公主薨了。”
茶盏磕在地上的声音很是清脆,也让人没来由的害怕。
“赵海!让沈医滚过来见朕!”蔺辰峥几乎是喊出了那些话,吓得殿内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沈医才和陈桥叮嘱了几句就看到了赵海,他和陈桥相对苦笑一下,沈医的结果已经被预见了。
“如果真的要到那步,你一定要说出祁年的病情。”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你就去金陵把阿酒接走,再把那些笔记交给太子……”沈医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要找个信得过的大夫应该不难,一定、一定要让她们活下去。”
陈桥重重点了点头,他知道沈医的顾虑挂念,也知道皇帝的偏执专断。他只希望皇帝能看在祁斯遇的面子上放沈医一马,不然他真的担心祁年会撑不下去。
可蔺辰峥却不打算做他希望的事。
“小芸她……”蔺辰峥只说了三个字便收了声,跪在他身旁的沈医却不像他这样,很干脆地说:“长公主她走得很安详,离开是她能得到的最好的解脱。”
“闭嘴!”又一个茶盏在沈医身侧炸开了花,滚烫的茶水还溅到他身上些许。
“陛下,今日便是神仙来,也救不了公主了。”沈医依旧是那副不卑不亢的样子,好像一切生死于他都不重要了。“况且公主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步,陛下您比我更清楚不是吗?蔺辰芸这朵花,早在二十三年前就凋谢了。还是陛下您亲手毁了她呢。”
沈医似是故意要气蔺辰峥一般,抻着调子说出了最后那句话。
蔺辰峥看着跪在地上的沈医,耳边响起的却是蔺辰芸前几日说的话。
“可是蔺辰峥,我呢?我又该去怪谁毁了我的人生呢?”
蔺辰峥脸上挂着牵强扭曲的笑,“朕毁了她?你知道什么?朕恨不得将天上的星星月亮都摘给她!”
“那你问过她想不想要吗?”沈医这话已是大不敬了,但他迈进这个门就没打算再活着出去。
“沈医。”蔺辰峥很快恢复了他的帝王气度,“既然你不打算活着,那朕便遂了你的愿。”说着他摆摆手,“赵海,差人送沈神医一程。”
沈医很是“恭敬”地磕了个头:“能得以和公主一日走,是草民的荣幸。草民谢主隆恩。”
只是赵海刚将沈医带出去蔺辰峥就吐了口血,刚听到消息时他就有些堵,沈医这一通气更是直接将这口血逼了出来。
可惜蔺辰峥实在不了解沈医,也没猜到这个比他小了一轮的大夫究竟有多狠心。
白刀子变成红刀子拿出来的时候赵海才听到了沈医那句比诅咒还可怕的遗言:“告诉蔺辰峥,祁斯遇他已经发病一年了。”
听到这些的赵海一刻也不敢耽搁,立刻赶往濯尘殿去通报。
“陛下,沈医留了句遗言给您。”赵海跑得很急,说话时还有些喘。
蔺辰峥将沾了血的帕子扔进香炉才缓缓说:“他若是什么话都不留才稀奇呢。这是说什么要紧的了,将你急成这样?”
“沈医说小郡王已经发病一年了。”
香炉盖磕得很是清脆,但没人去关心这第三声响。
蔺辰峥满脸都是不可置信:“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