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夜幕降临之前，秃头雕的人马就已然聚集到了山脚下的入口处，黑压压的一片守在迷宫石林外，没有一个人轻举妄动，他们在等待，等待一个绝佳的时机倾巢而上。

方魏言是独自一人从后山的峭壁而来，那里是唯一没有结界阻拦的地方，自然也是最陡峭危险的地方，凡人是万万不可能爬的上来的。

但有人要问了，他们不是神鸟族嘛，他们都是会飞的啊，直接飞上去不就好了嘛，何必多此一举呢？

说来懊恼，自妖王被关在湛庐山后，天界就对湛卢山下过一个禁制，凡是妖族，在湛庐山境内都会被克制体内的力量，不能化出真身。因为妖族生来与人不同，他们虽然在达到一定道行后能够化作人身，但实则他们最强大的时刻还是回归真身的时候。

这个禁制不仅仅是针对妖王，更是为了束缚那些妄图救出他的妖族之人。这一点方魏言在第一次进入湛卢山的时候就发现了，要不然以他的性子又怎么会空手而归呢！

虽然后山的这个峭壁没有结界，但只要进入湛庐山，他就会被瞬间化去妖身，那峭壁险峻万分，他可不想成为第一个被摔死的神鸟族人，想想都觉得丢脸。

所以他只能选择最简单最脚踏实地的方式，爬上去...

“他娘的，这么高的峭壁，老子还不能用飞的，简直可恶，气死爷了！！”方魏言就这样一边絮絮叨叨的咒骂着，一边气喘吁吁的往上攀爬，若非他体能过人，这么陡峭的悬崖方云还真不敢轻易让他上呢！

终于，在天色完全漆黑之后，方魏言才精疲力尽的爬上了峭壁，他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这么累的，瘫在地上歇息了好一阵儿，这才寻着路去找洛清游一行人。

谁知道这一路走去，一个人都没有看到，山中更是静的出乎意料。好不容易找到欧大师在山中的居所，蹑手蹑脚的从屋后窗户钻了进去，巡视一圈依旧是连一个鬼影子都没有看到。

正在方魏言着急上火的时候，他发现了蹲在院中旁若无人的那两人。

来之前方云千叮咛万嘱咐过，千万不要打草惊蛇，若非是手中有十足的把握一定不能激怒山神大人，山神大人看守妖王数万年，既然能这么神不知鬼不觉的守护好这里，绝不是什么等闲之辈，更何况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们绝对不能出差错。

这两人在山神大人眼中，可以说是没有丝毫分量，所以方魏言也范不着去惊动他们，只是他想不明白的是，洛清游他们一行人都去了哪里，难不成他们知道今晚他们会有所行动？

方魏言的脑子虽然一向不是很灵光，但此刻作为鸟兽的直觉还是多多少少有些作用的。

每年的除夕之夜，都是山神大人加固妖王封印的时候。远古大神在封印妖王力量时所运用的山脉之力，不仅仅会消耗妖王的元神之力，同时也会将加注在妖王身上的封印之力减弱。

因此，只要妖王一日不死，每一任的山神大人都有责任在每年的除夕之夜，以上古秘术重新加固其身上的封印结界，以保人间以及天界的安危。

以往每年的除夕之夜，莫闲子都会去到那个幽深恐怖的山洞中待上个把时辰，之后才会回到欧子夜的身边陪他度过新年。每每去过山洞之后，莫闲子都会出奇的虚弱，整个人无精打采的，但为了不让子夜担心，还是会强打精神的哄他开心。

可是欧子夜并非什么都看不出来，他清楚的看见阿闲苍白如纸的面容，以及他不时微微颤抖的双手，他们在一起一千多年了，他又怎么会不了解他呢？

吃完年夜饭之后，莫闲子就带着欧子夜来到了山中风景最好，视野最开阔的山巅之上。

“阿闲，怎么想起来带我到这儿来了？”欧子夜疑惑的问道。

莫闲子微微笑道：“湛卢山很久没这么热闹过了，所以特意带你上来看一出好戏啊！”

“什么好戏？”欧子夜疑惑道。

莫闲子随手变幻出一件厚实的披风搭在子夜的肩头，柔声道：“有一群狼子野心的小鸟总是不死心，所以我这个山神大人，要好好教训教训他们才行。”

欧子夜听明白道：“是方魏言那伙人？”

莫闲子点头道：“自然，除了他们还会是谁。”

欧子夜道：“那我们在这里，洛姑娘他们会不会有危险？”

莫闲子道：“别担心，我已经把莫邪剑给她了，更何况还有秦羽双那小子在，他不会让她受伤的。”

欧子夜眨了眨眼睛，微微笑道：“你什么时候跟洛姑娘关系这么好了？”

莫闲子瞥他一眼，故意道：“我挺喜欢洛清游那丫头的，有勇有谋，并且有情有义，是个不错的孩子。”

欧子夜附和道：“嗯，我也这么觉得。”

莫闲子定定的瞅了瞅他道：“所以...你不吃醋？”

欧子夜疑惑道：“这有什么好吃醋的，我打第一眼看见洛姑娘，我就觉得这孩子跟我投缘，是个性情洒脱，是非分明的好孩子。反倒是你，一开始对人家横眉冷对的，现在倒是一副老父亲的得意模样，给谁看啊？”

莫闲子笑道：“当然是给你看啊，虽然你脾气好，但总归莫邪是你的神兵，我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把她给了那丫头，难道不应该跟你说一说吗？”

欧子夜道：“莫邪也是个有脾气的大小姐，要不是她自己也喜欢洛姑娘，你以为你冒冒然把她给了出去，她就会听话吗？”

莫闲子道：“这倒也是，不过看样子莫邪似乎真的挺喜欢她的，还真是没想到呢！”

欧子夜幽幽道：“是我没想到才对，我还以为自那件事情之后，你就对人间，对凡尘有了忌惮，再也不愿与旁人有任何的接触，更别提交心了。”

“我知道冶城的子民是你看护着长大，他们对你来说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但他们伤了你的心。作为神明，你不会真的置他们于不顾，可神明的心也是肉长的，也会疼也会苦，会失望更会难过。”欧子夜满眼心疼的看着莫闲子，说着说着渐渐展露笑颜：“可如今我放心了，即便有朝一日我不在你身边，你也不会太过孤独，真好！”

莫闲子装作不羁的上前拥住欧子夜，柔声道：“又在说傻话了，我什么时候孤单过，若非要说的话，那一定是在遇见你之前，遇见你之后，我的世界就没有孤单这两个字，你听明白了吗？”

欧子夜不语，无比依赖的紧拥着他，似乎再多的言语都比不上这一个温暖的拥抱，曾经得他也能感受到那炙热的体温，可现在的他无知无觉，感受不到丝毫的冷暖，唯有那一颗灼热的心，依然能够体会这深厚的情意。

山巅之上一片浓情蜜意，而山脚下的贼人正在蠢蠢欲动。一只头顶一圈杂草的侍卫，鬼鬼祟祟在石林外的灌木丛中穿梭，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片面积不大的灌木丛竟然长了这么大一片了。

“报告，山上还没有动静。”那是侍卫跑到一片灌木丛中恭恭敬敬的对面前之人说道。

“文管束，少主都已经上去个把时辰了，怎么还没有动静呢？少主莫不是遇到什么危险了！”方云身旁一人焦急的说道，那人正是一直跟在方魏言身边的护卫总管-方清明。原本他是要跟着少主一起潜入后山的，但文管束没同意。

“我就说要跟少主一起去的，文管束为何不准！如今待在山下也不知道少主的安危，如果少主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你我都休想活命！”方清明暴躁的说道，要不是少主说让他留下听从方云的差遣，他是绝对不会乖乖留在这里让少主独自涉险的。

可少主上山已经过了这么久了，方云迟迟没有发兵攻打的意思，这使得方清明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他担心少主，不仅仅是因为少主身系秃头雕一族兴衰的重要使命，更为着他们多年来的主仆情意，少主虽然看上去任性跋扈，但他对待身边的人却是很好的。

“我知道。”方云淡淡的回了他一句，脸上并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只是静静的盯着大雪中的湛庐山。

“那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攻山了？”方清明急切的问道。

“还不行。”方云道。

“为什么啊？”方清明愤怒道：“我们这么多人候在山下，却让少主独自涉险，文管束看的下去，我方清明可等不了，就算只有我一人攻山，我也要确保少主的安全！”方清明果断抽出自己的佩剑，不管不顾的就要往前冲，还没走两步，就被方云的话吓停了脚步。

“想死我不拦着你，但你若是想拖着大家还有你看重的少主一起去死，那我也绝不会对你手下留情！”方云冷冽的说道，看向方清明的眼神更是寒气逼人，他一点也不怀疑少主这群手下的忠心，但忠心也要有脑子，这般沉不住气，跟莽夫有何分别？

“你什么意思？”方清明不敢置信的看着方云，他知少主与他的关系较好，因此方清明对这位文管束一向也是尊敬有加。但实际上，方清明一点儿也不喜欢这个看似聪慧和善的文管束，他总觉得方云此人心思太深，让人捉摸不透。

如今事关少主安危，他不仅不让自己跟在少主身边，还迟迟不肯发兵，这般行径，难免不让人多想啊！

方云言语不善道：“强出头也要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你是有能力打破山神设下的结界，还是自以为能打得赢洛清游？让你跟着他去，且不说你能不能帮上他，不给他添麻烦就是万幸了。”

方清明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红的，虽说他的实力比不得少主，但在族中也是叫得上名的高手，如今被方云这般羞辱，脸上又怎能挂得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