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伯~~~,清游回来了。”洛清游说道,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的倾盆而下,“我知道,我早就该这么做的,当年若不是我的冲动莽撞,也不会让你们受这么多的苦,赤鸢一族的灾难都是因为我,是我害的大家活的这般辛苦,寂寥。我向大家赔罪,有苦有怨你们大可以冲我发难,我洛清游绝无怨言!”
洛清游痛心疾首的说道,如果说当年他们的日子就过得不算好,那么今时今日他们的日子便是更加苦三分,强烈的自责感扑面而来,洛清游不是没想过他们所过的日子,可想象与亲眼所见终归有所差异。
她的这番话不仅让羽双和行之心痛不已,就连那位陈叔也落下了伤心的泪水,他亦紧紧抓着洛清游的手臂想要将她扶起,“起来,先起来再说...”
洛清游摇着头,心酸难耐道:“陈叔,是我太过任性,是我没有顾忌族人的安危,是我罪有应得,是我罪大恶极,你怪我吧,你打我吧,我实在是愧对爹爹的教诲啊~~~”
“傻丫头说什么呢!快起来,快起来!”陈叔不依不饶的拉着她,可依然年迈的陈叔哪里是洛清游的对手。
“陈叔的话你也不听了是吗?”陈叔大声道,一把年纪还要被这个臭丫头气的不行,也就她有这样的本事了。
洛清游又委屈又难过道:“不是...我不是...”
“那我让你现在就站起来,不许再跪着!”陈叔说道。
洛清游不语,还是一脸苦相的跪在地。就是双方僵持不下之时,陈叔突然一屁股坐在了地,嚷嚷道:“老了~,不中用了~,连一个丫头片子都不听我的话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陈叔一阵哭嚎,原本还哭成个泪人的洛清游,哭着哭着却突然笑了。
“还是这一招,这么多年了不腻吗?”洛清游又哭又笑道。
陈叔装的挺像那么回事儿道:“有用就行,管他腻不腻。现在,可以起来了吗?”
洛清游看了看他已然花白的头发,强忍着鼻头的酸涩,最后还是扶着他一起站了起来。
“对嘛,这才是我最喜欢的小清游!”陈叔欣慰的说道,当年的那个丫头片子,如今早已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陈叔不止一次想象这丫头的变化,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想知道她是否平安。
那些人都说她变了,说她变得面目全非,凶残冷血。可在他的眼中,她还是那个善良又心软的小姑娘,从未变过。
“走,进屋说。”陈叔领着洛清游就要往屋里走去,那些围观的族人下意识的都往后退了一步,显然,他们的恐惧因洛清游的回归再次升起。
“干什么?一个个的退那么远是要干什么?”陈叔立马就不高兴了。
“陈...陈叔,她是...她是洛清游啊...”人群中一个中年男子道。
陈叔骂道:“我当然知道她是谁啊,她要不是小清游,我直接大棍子打出去了,还让你在这儿提醒我!”
人群中另外一个怀抱孩童的母亲说道:“就是因为她我们才过得这般日子,她自己也是知道的,她怎么敢...怎么敢再回来的...”
这位母亲满腔怨恨的说道,就连怀里的孩子都感觉到母亲的委屈开始嚎啕大哭,一时间众人积压多年的怒气隐隐发作。
“走了就走了吧,还回来做什么?”
“可不是,我们这日子已经过的够艰难了,她竟然还敢回来,是想要把我们都害死才满意吗?”
“我的孩子还这么小,我们受这些苦也就算了,我不能让我的孩子也活不下去~~~”
“走吧,走吧,不要回来!就算夹着尾巴活命也是好的,她一个人害了我们整个部族,回来做什么?还回来做什么?!”
“娘亲~~~娘亲~~~”
大人的谩骂,孩子的啼哭,这一切的一切或许不全都因为洛清游,但噩梦的起因却非与她无关,哪怕他们当中有些人不忍说出那些狠毒至极的话语,但他们也无力为她辩驳。
人啊,记得最深的,可不就是自己受过的苦嘛!
“说什么?你们说什么?!”陈叔忍无可忍的骂道,“这个时候你们倒是会骂人了,之前怎么不骂?当着夜莺那龟孙,当着秃头雕的面儿你们怎的不敢骂?要我说,你们一个个的才是怂包,孬种!”
陈叔气不打一处来道:“你们就知道怪她!怪族长!你们凭什么?他们欠你们吗?他们是生来欠了你们吗?”
“别说了,陈叔...”洛清游扶住陈叔道,陈叔被气的浑身发抖,但还是倔强的站的笔直。
“夜莺族是个什么东西你们不知道吗?历任的夜莺首领都视我赤鸢为仇敌,就算没有一任首领,没有清游,他们也不会放过我们。一味隐忍只会让我们的处境越来越差,越来越糟糕。如果不是因为一任首领足智多谋,你们当中的许多人早就死了,哪还有机会让你们在这儿说三道四!”
陈叔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神情盯着眼前那群人,心疼不已的拉过洛清游道:“还有她,当年首领为了整个部族的利益与夜莺对抗,被活活打死在这座石碑旁的时候,她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她亲眼看着她的父亲咽气,那可是杀父之仇啊,怎可不报?怎能不报!”
陈叔抽噎道:“而我们,没有一个人肯帮她,或许说我们没有一个人敢帮她。所有人都畏惧夜莺族的势力,所有人,包括我。她就这么一个人拿着把刀冲进夜莺的府邸,砍伤数人,更砍瞎了李明贺的一只眼。你们以为这么多年来夜莺为何不再咄咄逼人,那是因为这个傻丫头以命相搏,以命相要,逼的李明贺不敢再造次。那个时候她才多大啊,她凭什么要为了我们冒这么大的险,至此背井离乡,有家归不得,还被人骂做是叛徒。你们有没有良心?你们有没有良心啊~~~”
陈叔再也控制不住的痛哭流涕,这么多年来他的心中一直有结,如果那时他没有把小清游的话当做儿戏,如果那时他陪着她一起,是不是他就不会这么后悔,自责了。
可是他不能,他还有一家老小要照顾,他不能铤而走险,他也没有那个胆量孤注一掷。
陈叔的话就像是一把火,烧的那些人哑口无言,再多的委屈也比不一个为他们豁出性命之人。一些年长者默默流下了眼泪,他们当中大多人是看着小清游长大的,当初那个天真烂漫的小丫头似乎就在昨日,他们无法想象这个无依无靠的孩子在人间是如何活下来的,即便是他们也不敢保证离了族群还能活得下去,她一定是吃了许多苦才走到的今日。
怀抱小孩儿的母亲更是紧紧抱住自己的孩子,没有一个父母愿意看见自己的孩子背负艰辛苦难的成长,将心比心,那些恶毒的言语已然说不出口了。
云泽仙君站在一旁默默的听着,夜莺与赤鸢的恩怨他虽早有耳闻,但也只知道个皮毛,如今细细听来,其中不易着实难以分说。
早在那些人谩骂之时,行之的拳头就已然攥紧,他厌恶,他憎恨,因为那些字眼都会一根根如尖刀般刺痛清姐。可他却什么都不能做,因为那是清姐的族人,是她心心念念从未放下去过得族人,所以他就只能这么听着,听着她的苦,听着她的痛,心如刀绞。
三个人当中,若说谁最夸张,那一定是秦羽双了。
人都说女儿家常泣,男子汉流血不流泪。到他这儿可就不一样了,清游哭他也哭,陈叔哭他还哭,反正就是几个人全看他哭了。
“散了散了,都散了。”陈叔擦了擦眼泪道,着实不愿意再搭理这帮白眼狼,拉着洛清游就往自己家中走去,走之前还特意瞅了秦羽双一眼,那哭的是真伤心呢!
“还哭!走了。”孟行之略显嫌弃的瞅了他一眼道,抬步跟了去。
云泽则走到羽双身边道:“我先走了,晚些再来找你,你们就老老实实先待在这儿,不要到处乱跑。”
羽双点点头,也没多问。待云泽走后,便也跟着进了陈叔家中。外面的人也都陆续散开,一时间村子又恢复了静若无人的感觉。
房间里亦是清贫简陋,一间里屋一间外屋,之前胆怯躲在陈叔身后的两个小孩儿,这会儿正躲在里屋的门边偷偷瞧着他们,害怕似乎少了些,更多的该是好奇吧。
秦羽双随意的找了个凳子坐下,行之则是端端正正的站着,似乎对他这种太过随意的举动不大满意。
“哎~~~呜~~~哇~~~”秦羽双一点儿也不在意行之的白眼,他正颇有兴致的逗那两小孩儿玩儿呢,明明长的不错,非要做鬼脸去逗人家,这不,行之的白眼又多一个。
“别玩儿了,陈叔煮了热茶!”洛清游端着一壶茶从门外走进来,看神情好像好了很多呢!
“云泽仙君呢?”洛清游问道。
“他走了,说是晚点儿再来找我们,让我们别乱跑,就在这儿待着。”秦羽双说道,眼睛还是红红的,洛清游看他一眼,有点想笑但又觉得不大好,忍了下去,回头便招呼行之过来喝茶。
“快坐快坐,家里也没什么好招待大家,见谅,见谅啊!”说着,陈叔就端着一大盆煮熟的土豆从门外走了进来,刚刚还训人训得脸红脖子粗,这会儿面对他们却是惭愧又自责。
洛清游盯着那个陶盆暗自出神,难怪陈叔说不用帮忙,直赶着她往外走,原来他们的日子真的过得这般艰难啊。
“想吃吗?”洛清游回神,只见那两个小孩儿走到了矮桌旁,正一脸馋嘴的模样盯着桌的土豆,但又因为爷爷没有发话,所以不敢伸手去拿。
“没关系,吃吧!”秦羽双毫不客气的从桌拿起两个土豆,一人一个递到他们面前。
两个小孩儿怯怯的望了望陈叔,秦羽双也像他投去了友好的笑意,陈叔点点头,两个小家伙这才麻利的接过热腾腾的土豆,回到房间里香喷喷的吃了起来。
“他们是?”洛清游问道,从一开始她就注意到了这两个孩子,只是进屋之后再没看见其他人,所以不禁好奇道。
陈叔也坐下道:“这是我孙儿,从小便是我一手带大。”
洛清游道:“那他们...”
陈叔知道她想问什么,微微叹了口气道:“我儿子,儿媳,还有他们奶奶,都过世了,如今就剩下我们祖孙三个相依为命,不过好在两个孩子乖巧,倒也欣慰。”
洛清游不语,只是默默的低着头。
“哎呀,时也,命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途归程,没什么好难过的,倒是你这么多年来过的可好,还有这两位,你难道不应该给我介绍介绍吗?”陈叔巧妙的化解着气氛。
“是啊,还没给陈叔介绍呢!”洛清游苦笑了笑,指向行之道:“这位是孟行之,仙鹤一族,是我在人间最信任的人,与我出生入死,犹如亲弟一般。”
随后准备介绍秦羽双之时,这家伙竟然不等她说,抢先自我介绍道:“我叫秦羽双,是清游天地下最最最信任的人,我们一起出生入死好几次了,不是亲人,胜是亲人的那一种,简直就是一家人的感觉!”
“咳~”洛清游虽未喝茶,但却着实被呛到了。
“你瞎说什么啊!什么一家人的感觉,谁跟你是一家人了!”孟行之第一个不同意道。
秦羽双在厚脸皮的这条路可谓是越走越远,丝毫不觉得有问题道:“我自然是跟她一家人了,难不成跟你啊?”
孟行之气急:“我是她弟弟,我才跟她是一家人,你少在这儿胡搅蛮缠,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秦羽双并不继续搭理他,反而十分恭敬的端起茶杯敬了陈叔一礼,“我就跟清游一样唤您陈叔,这杯茶我敬您,多谢您对她的维护,还有这费心招待,我先干为敬!”
说完这家伙就端起茶杯爽快的一饮而尽,洛清游一时不知是羞是恼,‘这哪里是喝茶的架势,喝酒也不过如此了~~’
三个人三个表情,有喜有怒,有惊有默,年轻好啊,年轻真是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