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大小姐,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一时咽不下这口气所以才...所以才自主主张,说了些胡话,我不是有意惹事的,我真不是有意惹事的~~”王吴顺趴在地哭的一塌糊涂,要几伤心有几伤心的那一种,反正就是不管他三七二十一,先认错保命要紧。
只可惜,秦羽双才不吃他这一套。
“哎哎哎!先别急着哭啊,把话说完了再!”秦羽双随手捡了块石头在地敲道。
王吴顺一脸憨傻的看向秦羽双道:“说...说什么?”
“不知道啊?好,那我提醒提醒你!”秦羽双将石头拿在手里悠哉的抛来抛去,一脸玩味的表情道:“昨夜见你那么义愤填膺的嚷嚷着要去报仇,我就觉得你是条汉子,今日又是你单枪匹马的要去跟人硬碰硬,说实话,秦某可是打心底里佩服啊~~~”
王吴顺愣神道:“好说...好说....”眼神不自觉的瞥过陈叔以及洛清游的表情,洛清游依旧冰冷,陈叔似乎对他这话颇有不满,但也未曾言语,听他继续道。
“我就在想啊,这是位什么样的勇士,不惧生死,不畏强权,胆识过人,勇气可嘉,这要换做是我,我都未必能做到你这份儿!”秦羽双略显夸张的说道。
只不过这听到王吴顺的耳朵里,怎么听都觉得有些不对劲,似夸奖又似讽刺,看着真诚又像是不怀好意,只可惜就算听着不对劲,王吴顺也只能笑脸相迎。
“不敢当...不敢当...”王吴顺抚了抚头的冷汗道。
“只不过...”秦羽双话风一转道:“我听说王兄弟不擅修行,拳脚功夫也不甚高超,您怎么就有信心冲在最前面要报仇呢?”
“我...”王吴顺一时语塞。
秦羽双一拍手道:“难不成...是因为抗揍!”
转念一想,又道:“不对啊,夜莺侍卫的手不是刀就是剑的,万一这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再厚的皮也抗不住啊,你说是不是啊?”
秦羽双渐渐收起脸的笑容,一动不动的盯着跪在地的王吴顺道:“再不说实话,它就是你的下场。”
王吴顺一脸惊恐的看着那人掌心的一捧细灰,刚刚那块石头被他生生用内力震成了劫灰,一阵儿清风吹过不留一丝尘埃。
没错,王吴顺彻底被吓破了胆。
“我说~~~~我说~~~!”王吴顺哀嚎道,声泪俱下的说道:“是方清明,是方清明让我这么做的!”
“他说...他说我们两族之间的恩怨已久,此番大小姐归来,夜莺族必然门滋事,而他们秃头雕一族不想看见我们再被夜莺族残害打压,所以他告诉我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发制人,只要能挑起两族之间的纷争,大族长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剿灭他们,还我们一个公道,还我们一个公道啊...”
王吴顺绘声绘色的说道,神情向往,依旧沉浸在那个美好的梦境当中,直到这一刻他还在惋惜没能挑起战事。
“啪!”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陈叔握着他微微发麻的手掌痛心疾首道:“糊涂啊!秃头雕的话你也敢信!”
王吴顺被打趴在地,耳朵嗡嗡作响,整个人都有些发蒙,好一会儿才撑起身子,疑惑道:“为何不能信?夜莺一族难道不是罪有应得吗?”
“你....你....”陈叔被气得说不出话来,捂着心口气不接下气,洛清游立马将他扶到一旁坐下,眼神看向王吴顺的眼神冰冷的似要杀人。
“他答应你什么好处?”洛清游冷声道。
王吴顺的脸色白了白,回答道:“他答应我,事成之后便将我儿收入军中,有良师教导,学文学武亦可!”
“就为了...这个?”陈叔颤抖道,“我们赤鸢一族难道就没有教文授武的良师吗?”
陈叔捂着胸口摇摇欲坠,他做梦也想不到吴顺会因为这样的原因就选择背叛他们所有人。
“就为这个?这个原因难道还不够吗?”王吴顺怔怔的看着陈叔道,眼神中有怨有恨,有不屈有无奈。
“哈哈哈...哈哈哈...”王吴顺突然低笑起来,耿直了脖子冲着陈叔嚷嚷道:“没了!早就没了!但凡有些能力的不是投靠了旁的分支,就是寻机会逃去了人间,你以为留在这里的都是些什么人?不过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无能废物,你指望这些人有什么用?有什么用?”
王吴顺在地爬了两步,艰难站起身道:“我原本...也是有慧根有天赋的,可是因为我命不好生在了这么一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父亲指望不,族群更指望不,我一无所有,我拿什么去跟别人比?”
冰冷的泪水顺着他略显苍老的脸庞无声落下,无权无势的族群就意味着他们的生活会比其他人来的更加困难,艰苦。没有人愿意生来就低人一等,可现实总归是残的,而他们正是被宿命打趴下的一群人。
“我这个年纪早就该娶妻生子了,可是我一直都独来独往,您知道为什么吗?”王吴顺道。
“因为我不想....我不想我的儿子跟我一样,一样没出息,一样只能活的像一滩烂泥,任谁看了都避之不及,唯恐弄脏他们的鞋底!”
“我怎么能?我怎么能看到我的儿子也这样呢?”王吴顺喃喃道,他不愿背弃族人,所以这么多年来,无论他在外讨生活有多么艰难,他也没有带着他爹离开村子。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他真的不想错过啊!
陈叔紧闭双唇,王吴顺的话如尖刀般直直的扎在他的心,他何尝不明白那为人父母的艰辛苦涩,他又何尝没有担忧过他那两个年纪尚小的孙儿,将来会是一副什么样的光景...
洛清游亦是沉默,想她年幼之时若不是受到芜云大人的赏识,就凭她赤鸢一族的处境,想要出人头地可谓是比登天还难,而这些没有机缘的寻常人,他们又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呢?
“舐犊情深本非过错,可你就没有想过,万一事情的结果并非如你想象那般,你又当如何?”秦羽双缓缓开口道。
王吴顺面带困惑的看向他。
秦羽双叹了一口气道:“秃头雕没有理由帮你们,方清明就更没有了,尚不说我们之前结下梁子,就凭清游如今候选人的身份,方清明就有一百个害她的理由。你冒然挑起战事,殊不知到时他带兵剿灭之人会不会是赤鸢一族,你这般做法,无疑是与虎豹同行啊!”
“又是这种伎俩!又是这种伎俩!咳咳...”陈叔痛心疾首道,“当初李明贺就是用这样的手段,逼死了小清游的父亲,逼死了我们的首领,你竟然这么糊涂,还敢相信他们的话,你是想让悲剧再一次演吗?!!”
陈叔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当年的惨状陈叔历历在目,所以这么多年来,陈叔对秃头雕亦是严加提防,可是没想到...没想到还有这样的蠢材,不知教训,不知深浅。
“我...”王吴顺一阵慌神,‘这不对啊,这不对啊,方清明明明说他与大小姐素有交情,所以才想要帮他赤鸢一族对付夜莺,怎么现在...怎么现在....’
王吴顺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铁青,咚的一声跪在了地,惊慌失措道:“大小姐!是我罪该万死!是我罪该万死....”
“我不该轻易就听信了旁人的话,是我愚笨,是我蠢钝如猪,但我不是有意这么做的,我真不是有意这么做的啊...”王吴顺痛哭流涕的在地磕着响头,一下一下非常用力。
“如果只是因为你的莽撞行事,那么大可不必。”洛清游盯着地的王吴顺,语气又冷了几分道:“说,你还干了些什么?!”
陈叔亦是震惊,心有余悸的看向王吴顺,只见他浑身抖的跟筛子一般,语无伦次道:“我...我...”
“说!”洛清游冷喝一声。
王吴顺再也控制不住的嚎啕大哭起来,“李茂~~~是李茂~~~~”
“昨日大小姐回到村子之后,好多族人虽然面儿不敢说些什么,但是心中皆有怨气,我也不例外,所以...所以我就跑到了酒馆想要喝一杯,不曾想在那里碰见了...碰见了李茂。”王吴顺气不接下气的说道:“他似乎有些不快,我也不知怎的就在那儿嘲讽了几句,他...他就像方清明说的一般,再气再恼也不过是打了我几拳,并不敢真的把我怎么样,所以...所以...”
“所以你口无遮拦说了些刺激他的话,怎么恶毒怎么来,怎么扎心怎么捅。”秦羽双说道,王吴顺神情呆滞的点了点头,事已至此他知晓自己罪无可赦,便不再敢有所隐瞒。
“原来并非他们预谋报复,而是你蓄意挑衅在先!”陈叔有气无力的说道,他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一般,气若悬丝,精疲力竭。
“我不是有意的~~~我真的不是有意的~~~陈叔~~”王吴顺痛哭道,“是我鬼迷心窍,是我神志不清,您怎样打我骂我都行,求您让大小姐放我一马,放我一条生路吧~~~”王吴顺边说边磕着响头,很快脑门就是一片血迹斑斑。
“大小姐!大小姐!”去而复返的王老三再次跪在了洛清游的眼前,他一直都没有走远,隐约听见了他们的对话。也难怪他们怀疑,就连他这个当爹的都觉得自家儿子有些反常,他从来都不是个敢迎头而的人,怎的突然就变得如此大胆,果然有异啊!
王老三泪眼婆娑的祈求道:“是我教子无方,是我没有管教好他,这才犯下如此大错,险些害了全族人的性命,是我的过错,是我的过错啊!”
“爹...爹你怎么来了?不管你事,不管你事啊~~~”王吴顺心惊胆战道。
“你闭嘴!”王老三喝道,“生你的是我,养你的也是我,如今你不学好犯了错,自然错的也是我!要不教父之过,我没能教好你,那便是我天大的过错!”
王老三说着,端端正正的跪在地重重的往地磕着头,一下接着一下,声声砸在所有人的耳中。
“王老三教子无方,今日特请首领大人与大小姐降罪,无论是千刀万剐,还是杀人偿命,王老三都愿一力承担,只求能绕过我儿一命!”王老三一字一句的说道,磕在地的响头连绵不绝,不消片刻,那张脸已然血肉模糊。
“爹!爹!~~~”王吴顺手脚并用的爬到他爹身旁,极力想要阻拦,可老爷子像是力大无穷一般,倔强如牛一般,愣是拉也拉不住。
“我求你了爹,不要这样!我求你了爹...”王吴顺撕心裂肺的说道,他虽然犯了错,但他却是个有孝心的人,这么多年来无论他的日子过得有多艰难,他也尽可能的让老人的日子过得好一点儿,如今见到他爹为他受这般苦,无疑是心如刀绞啊!
“我求你大小姐...我求你了大小姐...我求你了大小姐...”王老三像入了魔怔一般,嘴里念念叨叨,响头一个接一个,再这么下去,不等洛清游开口,王老三就能把自己磕死在这里。
“够了!”洛清游大吼一声,别过头不愿去看他们的模样,冷声道:“今日之事,就此作罢,你们走吧!”说完,洛清游就转过身子背对着他们。
陈叔抚了抚自己老泪纵横的脸,快步走到王老三跟前扶起他道:“走吧,快回去吧。”
王老三因额间失血,眼神都有些呆滞了,傻愣愣的看着陈叔,陈叔又道:“大小姐已经发话了,没事了,你放心吧!”
王老三这才稍稍回神,无比感激的看了看洛清游的背影,点了点头。王吴顺亦是满腔愧疚的看了看陈叔,陈叔亦是恨铁不成钢的拍了他一巴掌道:“好好照顾你爹,他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唯你是问!”
王吴顺点了点头,扶好他爹,两个人就这么相互搀扶着走掉了。
待他二人走掉之后,陈叔才来到洛清游身旁道:“小清游,我...”
“陈叔,我们下次再说行吗?”洛清游声音微微颤抖的说道,“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听...”
陈叔亦是心中酸涩,无声的点了点头便默默的回村子里去了。
刚刚还凄惨一片的哭喊声,如今一下子静了下来,静的连那空中的飞雪都能听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