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冰床上,一女子翻来覆去,时而颤抖低吟,时而高声惊喊,双手不停的挥舞着,虚抓着,似是惊恐之极。这白玉冰床本是至寒至阴之物,可是这女子却是汗流浃背,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溅在玉枕之上,就连白玉冰床上都出现一片片晶莹之色,却是玉沾了女子的汗水后变得更加莹润。
“小姐!小姐!”一身绿衣的侍女在房外拼命的拍着门,可是门扉始终紧闭,侍女没有办法踏入一步。
“怎么回事!”一男子疾步赶来,显然是被这边的动静吵醒的,身上仅披了一件青色的外衫,剑眉星目紧锁着,声音里都带着几分焦急。
“主上!”侍女回身,朝着来人潦草的伏了伏身子,又回身拼命的拍着门,一边和来人解释,“小姐好像是又做噩梦了,怎么喊她都不应,门窗又都被栓上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侍女的话,屋内的女子又喊叫了起来,声音里满是绝望和惊恐。
“都什么时候了,还用这般文雅的法子!”说着,男子随手拉开侍女,随着一声轻喝,一脚踹开了房门。
“咔嚓”一声,门闩应声而断,连门板都颤动了几下。
男子大步走向寒玉冰床,连身上披的外衫滑落在地也不自知。
“寒儿!寒儿!醒醒!”男子将床上仍在颤抖不止的女子小心扶起,靠在自己怀中,一边轻轻摇晃着她,一边小声唤着女子的名字,身上的妖力释放而出,温和的妖力就像是温柔的手,安抚着受惊的女子。
“……唔……哥?”过了一阵,月知寒长长的羽睫轻颤了几下,缓缓睁开双眸,感受到周身被环在熟悉温暖的妖力里,梦中的惊恐便去了几分,只是仍有绝望的感觉萦绕在心尖,挥之不去。
“醒了就好。”月之清用指尖轻轻拭去还挂在月知寒眼睫处的泪珠,满眼的关切。
“我……又做噩梦了吗?”月知寒低头轻声询问,疑问的语句,却是肯定的语气,“又吵到你了?抱歉,我……”
“傻姑娘。”月之清打断了月知寒将要说下去的话,“自家兄妹,何须致歉。”顿了顿,又问道。
“为何要拴上门窗?”
月知寒低垂着头,没有再答话。
“以为拴上门窗,便不会扰到我们?”
月知寒的头更深了。
“寒儿,如今你魂魄不全,妖力受限,虽这白玉冰床有养魂固魄之效,却也要细细将养,直到你魂魄齐全。这梦魇虽对旁人是小事,可你却是受不得半点惊吓的,稍有不慎,魂魄便会再次受创,到时即使有养魂玉也救你不得。这次,若不是为兄赶到,恐怕你的魂魄又会遭重创。”
月之清的口吻虽然温和却不乏责备之意,可是看到月知寒那因为梦魇而脸色发白,虚弱不堪的模样也不忍再继续说下去了。
“可还感觉哪里难受?”
“还是觉得胸口有些闷痛。”月知寒的手抚上胸口,弯弯的眉皱起,脸上满是强忍痛苦的样子。虽然有些装可怜博同情,让哥哥不忍再责怪下去的意味,可是却也是真真实实的感到疼痛,“哥,你陪我说会话,可好?”
“好。”月之清轻声答应。
两人聊了几句闲话,月知寒便问起了她醒后这几天一直想要问的问题。
“哥,你可查探过当年的事?”
月之清微点了点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寒儿,你可还对青丘禁术有印象?”
“略有。”
因着魂魄不全的缘故,月知寒的记忆也是残破不全的。
青丘禁术自有记载来,几乎无人发动过,只知这禁术一旦发动,方圆百里皆成焦土,施术者也会因禁术反噬而魂飞魄散。
百年前,人类修士突然大规模袭击青丘,本来占据着绝对的上风。月知寒凭一己之力,以妖力和魂魄为献祭,发动了青丘禁术,逆转了战局。
当然以上这些全是月知寒这几日从侍女的寥寥数语中拼凑出来的,她自己却是对这些半点记忆也无。
只听月之清接着说了下去
“当年我赶回时,大半个青丘都已化作焦土,我四处寻找,却只找到了被你藏在后山禁制之中毫无战斗力的妖们,却无人知晓你的踪迹。直到花妖婆婆一丝神识找到我,我随着那一丝神识才找到被她藏在桃树洞中的你,我叫你唤你给你输妖力,你却连一丝一毫的反应也无。”
“花妖婆婆告诉我,你拼着与人族修士同归于尽的心发动了青丘禁术,她用了全部修为才阻了禁术大半的反噬,可仍有一魂二魄不知去向,她匆匆和我交代了一些养魂固魄的事便也沉睡了过去。”
“我后来检查了青丘的隐匿阵法和护山大阵,却发现隐匿阵法被人从内部关闭了,而护山大阵发动的关键之处也被人损坏,极有可能是内部之人破坏了这两大阵法,引了人类修士进来。其他的,因着大战和禁术的关系,线索消失殆尽,无迹可寻”
月之清的话语到这里顿了顿,又接着说了下去:
“我本以为你少了一魂二魄,大抵这辈子是不会醒来了,就算有哪一天你能醒来,也会是痴痴傻傻的。”言语间,月之清的妖力波动了一下,月知寒感受到了哥哥的不安,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掌。
月之清低头看了看妹妹担忧的神情,微微笑了一下,妖力瞬间又变得平和温暖。
“还好有……”月之清停顿了一下“……还好你醒了过来,这一次我定会护你周全。”
月知寒刚想开口,月之清却问道:
“寒儿,这些日子,你可有记起什么?”
“我仍是毫无记忆。”知道月之清所问的含义,月知寒低声答道,“梦中的我也只是感觉到异常恐惧愤怒和绝望,醒来时梦中的景象却是丝毫不记得。”
“……罢了,既然如此伤情,不记得也好。”
“是啊。”月知寒顺着月之清的话说,两人沉默了一阵,接着月知寒眼睛骨碌碌的一转,故作柔弱道,“不过,哥,我如此夜夜不能安眠,着实惨了一些。”
说道这里顿了顿,斜眼觑着月之清的表情。
果然见月之清蹙了蹙眉,眼中爱怜之意更浓,连带着散出的妖力似乎都更加温柔了一些。
“养魂固魄固然重要,但是若是日日都要受这梦魇的折磨,我宁可一直不要醒来。”
“说什么傻话。”月之清听到月知寒如此说,呵斥道。
“可是……”
“说吧,这回你又想做什么?”月之清打断了月知寒的话,直截了当的问道。
月知寒嘿嘿的笑了声,说道
“所以,哥,明日我可回青岚居修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