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简稳了一下心神，转头朝着莫兰看去，见她脸色苍白，嘴角隐隐还有未拭去的血迹，眉头微蹙，用眼神询问她怎么受的伤。

莫兰能够听出来楚石行还在维护程简，眼下还没有到最差的地步，她想扬起笑容，但是嘴角还没有弯就沉了下来。

真是，太委屈了。

观赛台的战火再次燎到莫兰身上，听着临湘用着尖酸刻薄的话说着楚石行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莫兰和程简的关系，所以有所偏袒。

更是气得楚石行快速扇了几下白玉折扇。

在场皞白派弟子个个黑着脸，羽止彦转头看他哥阴沉着脸，心想自己真是察觉得太晚了，不然肯定会帮着他哥追莫兰，一个闷葫芦对上一个不开窍的，猴年马月才能成啊。

但是偏偏十六突然就开窍了，怎么就落在程简这小子手里了，还闹得这么难看。

羽止彦歪着脑袋，想关心下莫兰面对这番诋毁能不能荣辱不惊，实在不行，他半夜跑去雀瑶宗套麻袋，给十六出气。

但是一看，羽止彦冷汗立马冒了出来，那鬼里鬼气的任语嫣竟然已经站在了莫兰的身后，神情狰狞。

“十六，回头！”羽止彦蹙眉提醒道。

莫兰眼下灵流损伤，压根没有注意到身后有危险，再一转身，只看到一道白光从任语嫣手中窜出，直直地捅入莫兰的肚子。

任语嫣似乎没有想到她真的能够伤到莫兰，狰狞的神情有片刻呆滞，随后露出了森白的牙齿，“你果然没有了修为。”

她如今脑袋混沌，但是对于莫兰的恨意却是记忆深刻，记得莫兰曾经捏着她的下巴威胁她，说她是元婴修为想要杀她是轻而易举。

任语嫣十分痛快，刷地把腕间尖刀拔了出来，看着满手的猩红，哈哈大笑道：“莫兰，你果然没有了修为！如今你还有什么好嚣张的！”

莫兰吃痛地闷哼了一声，手掌捂着肚子，血液不断从伤口中渗出。

“十六！”场上皞白派弟子惊呼道。

也许是任语嫣压根没有使用灵力，也许是他们太小瞧任语嫣对莫兰的恨意，谁也没有想到任语嫣会单纯用蛮力刺杀莫兰。

程简看着莫兰脚步踉跄了几步，素白道服染红了一片，瞳孔一缩，在其他人冲向任语嫣时，他已是掌间凝着煞气，瞬间幻化成一道荧蓝色光芒，呼啸着朝着任语嫣扑去。

任语嫣猛地受此重击，单薄的身子犹如一个破布袋般，被冲击得后退了十几米远后，撞到高高的观赛台砖墙后才停止，脑袋咚地一声磕到石砖后，斜斜地倒了下来。

意识模糊间，任语嫣却获得了许久不曾有过的清明，她转头看着那远处玄色长袍的程简，他却压根没有再看他，而是转头看着那众人围着的莫兰。

终究，她还是孤独一人，不管她多么的努力，付出了多少心血，程简眼中仍是没有她。

任语嫣咳了一声，觉得喘不上来气，她仰头看着那渐渐模糊变黑的天空，周旁的喧嚣已经是听不见了。

天空真是蓝啊。

半点残云都没有，就像是四年前的秋天，她第一次看到程简时，那时的天空也是这般透澈，没有一丝杂质。

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石一舟看着那倒在石墙旁一动不动，仿佛已经死透了的任语嫣，暗暗笑了一声，这浪骚蹄子到最后还是有点用处的，居然能把程简逼得耗尽灵力，现在再杀程简易如反掌。

“楚掌门以及在座各位，”程简抑制住自己想要冲到莫兰身旁的冲动，朗声说道：“我的确是拿了上古法宝熔炼司魂，错都在我，不涉及其余人。莫姑娘自始至终都不知情，更无背叛门派一说。这件事情，都是我一人所为，与莫姑娘无关，与紫空派无关，也请诸位口下留情。”

许汝溪已经是将莫兰带到了一旁，正利索地拿出创伤膏，配着愈合灵诀，一同敷在莫兰的伤口上，见莫兰冷汗淋漓，却是眉头紧蹙地看着程简，轻声道：“别看了，程长老这是在和你划清界限。他是在保护你。”

莫兰紧咬着下唇，程简忍了半天就是不愿交出司魂，而如今却是为了她不受牵连，主动应下这罪责，这无解的局面一下子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

临湘得到了他的回答，很是满意，总算不再说莫兰不检点之类的话语，“既然程简你已认罪，就跟着我们一同去天机处吧。”

楚石行这会儿心情复杂，皞白派举办的中秋灵武大会被搞得一团糟，眼下雀瑶宗还越俎代庖想要替皞白派做主，污蔑自己的徒弟行为不检。若是顺遂了临湘的意，他晚上肯定气得睡不好。

是可忍孰不可忍。

“程长老只说了自己拿了上古宝物炼制司魂，这都是各凭本事的事情，何罪之有？”楚石行冷哼道。

众人吃惊的看了楚石行一眼，心想这人该不会是疯了吧，自己门派的法宝都被炼制了，居然还能说出这个话来。

楚石行一副淡定模样，继续说道：“程长老刚才到现在都未曾把灵剑给我看过，我没亲眼看过灵剑，怎么知道那是我派的穷奇牙。”随即朝着林奕成吩咐道，“十三，你去请程长老借灵剑来看看。”

林奕成诶了一声，朝着程简走了过去，靠近了看，才发现程简虽然站的笔直，中气十足的模样，但是手指已经在微微发抖，刚才最后出了杀招，已是让他灵力损尽。

“程长老。”林奕成也不知心中是何感想，只得伸手。

程简斜睨了他一眼，终是抬手，将司魂放在了他的手中。

在场众人都屏住呼吸，看着林奕成跑上观赛台，将司魂递给了楚石行，楚石行拔出灵剑，灵剑内荧蓝色光芒流动，混杂着深紫色的剑气，他看了场上的程简一眼，暗暗哼了一声。

这臭小子果然是将穷奇牙熔炼了，刚才那几箭也没白射他。

不过穷奇牙是上古邪物，想要彻底熔炼压制它的邪性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看看被吃得魂魄都不剩的王勇就知道。而如今司魂内的穷奇牙已是淬炼成强悍的剑气，不再带有邪气。

即便是楚石行起了歹意熔炼，可能也没有程简做的好。

楚石行将司魂收回剑鞘之后，看着程简冷冷说道：“你的灵剑的确是上品。不过你熔炼的上古宝物不是我派的穷奇牙。”

楚石行话音一落，众人一片哗然。

“这怎么可能！”临湘失声叫道，“这可是他门派的任语嫣亲自指认的，怎么会有错！”

“单单凭那一女子空口白牙，就能当做定论吗？”楚石行将剑交给了林奕成，“我是皞白派掌门，难道我门派的法宝，我还会不认得吗？”

还要帮着偷盗法宝的程简作伪证，也是不痛快。

这一天天的，怎么都是不痛快的事情，等到这些乌七八糟的人散去之后，他一定要闭关三个月，好好修炼，清一清体内的浊气。

临湘看着那倒在石墙下一动不动的任语嫣，如今人都死透了，哪里还能够在站起来指认程简。

临湘转念一想，冷哼道：“既然不是皞白派的宝物，那正好。这上古宝物可不是随便能够得到的，都是在玄门大派中登记在册的法宝。不是皞白派丢的，那更便是其他门派丢的，程简还是不能放过。”

“没错，我同意。”又有人附和道，“若是法宝能够随便被偷，这修真界可就要乱了套了。”

“前段时间我门派少了法宝，会不会就是程简偷的？”

“我回去也要好好查查库存。”

“不行，一定要将程简抓去天机处好好审问。”

楚石行真是气得火冒三丈，这些人言之凿凿，若不是真知道这是穷奇牙熔炼的，还真以为他们说的是真的了。

“众口铄金，你们分明是不想让程简活命。”

“没错！就是现在，杀了程简！”一直坐在天灵门中的阿索蝶突然歇斯底里叫了起来，“他如今没有了灵力，也没有灵剑，杀了他，保住我们修真界的太平！”

石一舟眼神阴沉，手中暗暗捏了一道传音诀，瞬间那些僵死的逐月窦氏死侍的尸体歪七扭八的站了起来，脚法飞快地朝着程简扑去。

程简脚步退了一步，手中捏着厉杀诀，却是半分灵流也续不上，隐忍的神情中有些绝望，也有些遗憾。

他终究没办法替师父报仇，愧对了死不瞑目的风长老。

楚石行真是气得要直接飞升了，手掌再次召出鎏金弓，对准那些死侍，怒道：“我上邽山皞白派岂能让你们这些乌七八糟的邪门歪道猖狂！”

灵箭快如闪电，穿过那些被操控的死侍，尸体再次横七竖八的倒下。

与此同时，本还站在原地的程简，凭空消失了。

22石一舟眼看着没有被鎏金弓操控的死侍手已经勒住程简的脖子，只要再一用力，就能够扭断的气管，了结他的生命。

但下一秒，死侍那紧紧钳制的手猛地一缩，猎物居然凭空消失了？！

“怎么回事？！”石一舟心中本已开始狂呼，多年杀死程简的夙愿终于能够实现，却出现了这诡异一幕。

紫空派被石一舟压制的弟子们也惊愕了，“程长老，这是魂飞魄散了吗？”

石一舟快速捏了几个显形诀，而比武台上毫无灵诀结界的痕迹。

“这怎么会？”石一舟怔怔地嘟囔道。

程简真的死了吗？

这么平白无故的消失，是不是金蝉脱壳？！

与石一舟有同样疑惑的人还有许多，他们都手中捏诀，惊讶地发现毫无程简的任何气息，只剩下比武台上那摊血迹犹如点点溅开的梅花。

“这不可能！”临湘怒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程简定是用了什么障眼法，他现在受了重伤，根本不可能逃远！”

楚石行松开手中捏的探灵诀，剑眉紧蹙，心中不知是何滋味，随即冷声道：“现在程简不见了，今天这出戏也该收场了。”

临湘哪里甘心，“楚掌门，人不可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消失。你应该派人搜山才是。程简畏罪潜逃，藏在上邽山中后患无穷！”

楚石行冷笑一声，眸子满是鄙夷，“我竟然不知道临湘夫人这么为我皞白派着想，竟然还担心着我皞白派安危。但是刚才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程简已经是灵流散尽了，哪里还能捏诀消失。诸位若是还想继续闹，我皞白派也奉陪。”

楚石行的话语掷地有声，算是和这些胡搅蛮缠之流公开对立了。

临湘梗住脖子，怒气冲冲地看着他，但是还好保持着一丝理智，用鼻子哼出气来，“楚掌门，我只是好心提醒你，可别不识好人心。既然你不打算搜山，这也是你皞白派的事情，我雀瑶宗自然不能插手。”随即转身，“不过眼下也不能确定程简这祸害是不是还躲藏在暗处，等着偷袭我们。为了我门派弟子的安危，只能退出这次的灵武大会了。”

楚石行哪里会怕她这威胁，心想这些乌七八糟的人走了，他还要驱驱邪呢。

“既然如此，那就好走不送。”楚石行随意地拱了拱手。

临湘冷冷地白了他一眼，一摆袍袖，转身就走。

“楚掌门，程简如今出此祸端，虽然他的行为和我派毫无干系，但是我还是要回去禀告掌门。”石一舟状似遗憾地说道，“说到底程简还算是我们长老，如此做派，我们紫空派也是没脸。接下来的灵武大会，我们门派也不参加了，还请诸位见谅。”

“一路走好。”楚石行压根没有看他，面无表情地目视前方。

天灵门以要送阿索蝶去天机处为由，也退出了灵武大会，之后也有一些门派纷纷站队，找着理由离开了上邽山。

楚石行看着本还是满满当当的观赛台上，如今七零八落的坐着几个门派的弟子，心中那股不是滋味变成了窝火气。

“这雀瑶宗这回带来的弟子看着都是歪瓜裂枣，没几个金丹修为的，一看就不是诚心来参赛的。”这时，一个戏谑的声音在旁侧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