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人群中的肖恩实在没想到，这个白白胖胖的中年人刚才还一团和气，为国为民的模样。现在突然翻起脸来，竟如此暴虐。

梅尔卡被税丁劈头盖脸地毒打，身高马大的他却丝毫不敢反抗。

他在地上哀嚎打滚，一把搂住税务官的腿：“大人，你打我一顿就算了，放过这个寡妇吧。她真的没钱，放过她吧！放过她吧！”

他搂住税务官的腿的那一刻，肖恩从税务官眼里看到了一丝惊慌。但是随后见梅尔卡趴在地上又是惨叫又是磕头，可就是没有半点威胁他的样子时，税务官神色反倒又安稳下来。

他一脚踢开脚下这个光头壮汉。大声叫嚷道：“反了反了，一个打杂的贱皮子也敢造反。这个国家就是被你们这些不懂规矩的贱种给拖累了。都愣着干什么，给我打！一个下贱坯子，抗税造反打死活该！”

身后又有几个凶神恶煞的税丁狞笑着围上去，梅尔卡像一只被按在菜板上刮鳞的鱼，很快遍体鳞伤，他终于不再为寡妇求情，只剩下奄奄一息的求饶。

肖恩想要走出去，但是被拉克莱斯抓住胳膊：“我们可以帮他，但我们走之后呢。”

肖恩的拳头攥了起来。世界就是如此怪诞讽刺，他杀死过半神，却对一个仗势欺人的小角色无能为力。

今天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中土世界那种无处不在的牵制。

“够了，他快死了！”一个稚嫩的声音突然从人群里传出，是尼克。

老乔一把没抓住，尼克已经冲了出去，他趁税务官不注意，一头撞在他腰间。人群再次躁动起来。但是他们终究是手无寸铁的平民，即便心中蠢蠢欲动，却缺乏杀官造反的勇气。

白白胖胖的税务官扑通一声倒在地上，还以为被人砍了一斧子，打着滚的惨叫。

好半天，他才颤颤巍巍的爬起来，摸遍全身上下，才大大松了一口气。

他嘴里哆哆嗦嗦的道：“反了，反了，真是反了。”

尼克已经被税丁也打倒在地，老尼克扑上去想要护住孙子，又哪里是这些壮汉的对手，老人也被拽到地上拳打脚踢。

一本简陋的手稿从尼克怀里掉出来。“什么破东西。”税务官道，他捡起来：“嚯，还是本曲谱呢。这小泥腿子是个大艺术家啊哈哈哈！”他说完，周围那些一脸凶相的税丁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尖锐，在这夜色中分外刺耳。

肖恩咬紧了牙：“拉克莱斯，这就是中土吗？这就是我一直期待的中土世界吗？”

拉克莱斯沉默不语。这里只有他能感受得到，一股席卷一切的恐怖威压正在迅速的弥漫。

“还给我。”鼻青脸肿的尼克想要冲过去夺回手稿。

税务官根本不没看他，一把将手稿扔到地上，用靴子狠狠的碾着破碎的纸张。

“杀了他。”他淡淡的道。

一名税丁锵的一声抽出刀来，大步走向尼克。

泪水和鼻涕一起从尼克脸上涌出，他看着地上被人狠狠踩在脚下的手稿，就仿佛看着他注定看不到一丁点希望的人生。老乔挣扎着推开几个打手一把扑到孙子身上。但那个持刀的税丁根本不在乎，不管下面趴着几个人，他也照样一刀砍了下去。

人群中发出一阵哭喊。但刀子终究没有落下去。它停在爷孙头上，被肖恩一把握住。

肖恩一声不吭的看着税丁。

“你在干什么？要造反吗？！”另一名税丁从后面咋咋呼呼的叫嚷着冲过来，一脚踹向肖恩：“下贱坯子！”

嗖！

税丁刚抬起脚，便仿佛炮弹一般被肖恩踹飞了出去，投入黑暗的夜色里。

嘭！好久才传过来一声沉重的撞击声。

税务官一伙一下子就被惊呆了。这个穿着破皮袄的小子，有点不对劲儿。

肖恩看着被税务官踩在脚下的破烂曲谱。

人的尊严，不应该被如此践踏。

他左手握住刀，无视那个税丁死命的想要把刀抽出来，对地上的老乔道：“老人家，今天我不是为了报答你一顿饭才出手的。我只是……”

说着话的时候，一声巨大的轰响在所有人耳中响起。肖恩左手依然握住刀，右手的拳头滴血悬在跟前。

脚下，一个脸部变形的粗壮税丁，七孔流血的趴在坑里，已经失去了意识。

“我只是想要打人而已！”肖恩道。

松开手，被攥的扭曲变形的砍刀铛啷啷一声落在地上。

一种不真实的恐惧感开始弥漫上税务官的心头，他喉痛涌动，咕咚咽下一口唾沫。

“怪，怪物！”一个税丁惊呼一声，咣当一声扔掉刀子拔腿就跑。肖恩完全没想到，这些刚刚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的嚣张税丁们，一遇到他这样的狠人，居然丝毫没有反抗的勇气，反而第一反应是转身逃跑。

哚，一道光箭从他们背后赶上，一箭将前面的税务官马车轰的稀碎。

“全部站住。谁敢逃就杀了谁。”一个清脆的声音从后面响起，那些税丁立刻定住脚步。他们颤颤巍巍的回过神，看到一个长得极好看的人正张开弓对着他们。

“干的漂亮，拉克莱斯。”肖恩狞笑，卡拉卡拉捏着拳头走向他们。

拉克莱斯走过去，扶起地上的老乔爷孙的时候，凄惨的痛哭哀求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

“你，你不要去帮他一把吗？”老乔对拉克莱斯道。

“不需要。”拉克莱斯笑的眯起眼睛：“不要打扰他，让他好好发泄一下吧。”

“谢谢你们。”村民们这才簇拥过来，七手八脚的扶起梅尔卡等人。一个小孩从村民怀里跳下来，哭喊着扑到寡妇怀里。

拉克莱斯没有丝毫看轻他们，不要说什么没有骨气，杀头造反不是置身事外时嘴上说说那么简单。

他反而很欣慰，这些淳朴的村民丝毫没有埋怨他们多管闲事，也没有控诉他们打了税务官连累村子。至少没有人说出来，这已经极为难得了。

过了一会儿，惨叫声渐渐平息。

肖恩一个人赶着一群鼻青脸肿的恶汉，走了回来。

那税务官既没了悲天悯人的虚伪模样，也不见了刚才的嚣张跋扈的不可一世。他半边脸肿的仿佛猪头，半边脸扭曲变形，和其他人互相搀扶着走过来，血丝丝拉拉不时合不上的嘴角流出，还不忘对着一脸舒爽的肖恩谄笑。

“肖恩。”拉克莱斯走过去。这时才问出了村民心中的担忧：“你打完他们，但以后怎么办。我们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

税务官闻言低头，努力掩饰眼睛里的仇恨和得意。

“嗯，放心吧，我是在想清楚之后才出手的。”肖恩点点头。

他抠着鼻屎看看眼前这些鼻青脸肿的人。“只是得明天了，等他们消消肿。”

他说完扭过头去对拉克莱斯道：“拉克莱斯，那个，你会画画吗？”

拉克莱斯一愣，随即好像明白了什么，他笑起来点点头：“会啊。”

……

第二天下午，村头。

“来，那位屁股特别翘的同学往前靠靠，再稍微往左一点，不要遮住你旁边同学的菊花状胎记。哎~对了，很好很好，保持住。”

“还有那个谁！别磨蹭了。这么冷的天，快把衣服脱了！凉快凉快。”

“税务官，说你呢，自己长什么样自己没数吗？安？你长这么丑春天走夜路都没野狗想强暴你，你羞涩个什么劲儿。把手从胸前拿开！你不拿开，拉克莱斯怎么画下来！哎，对了，不要害羞。卧槽，你胸挺大啊。”

村头的空地上，全村人再次聚拢，只是这一次，大家是来围观税务官一伙的果照的。也不算是果照吧，拉克莱斯正在一块大画布上，聚精会神的画着一副画作。而模特正是一丝不挂的税务官一伙。

“哎对了”肖恩站在旁边，手上捏着芋头一边吃一边手舞足蹈的指挥着：“都保持住。很好很好。那几个实在没啥特征被刺了青的，也都别难过，想必大家都能看得出，我的技术还是很好的。”

嘿嘿，咱在技能训练卡里练过100个小时哩！

几个身上纹着歪歪扭扭大小不一的“我特别特别崇拜神俊蛮王”的税丁，一脸的生无可恋。

围观的吃瓜群众不时发自内心的感叹绘画艺术的奇妙：“奥哟！”“咦~”“艾玛！”“我的天！”“这么刺激么。”，还有许多村里的姑娘害羞的叫来了姐妹们一起观赏。

魔鬼啊！税务官一伙心中留下了屈辱的眼泪。但是看看那个穿着皮袄吃芋头的鸡窝头，却敢怒不敢言。

到了晚上，在这个冬末春初饿了一天肚子的税务官一伙才哆哆嗦嗦穿上了衣服。

“唉，小猪头。”肖恩拍拍税务官肩膀。他激灵一下打了个哆嗦，回过头看向这个人形的魔鬼。“好汉还有什么指示？”

“哎呦呦呦~你看你个小模样，还挺委屈。”肖恩拍拍税务官的衣服上的尘土：“其实你多跟我接触几次就知道，我这人一向以德服人，没什么架子，特别好相处。那个什么，就是想跟你说，以后这村的税，你看着都给垫上点。要是实在拿不出钱来，我以后知道了，只能把你们这幅拿到你们王城去当了还钱了。”

“不不不”税务官疯狂摇手，带着哭腔道：“我垫，我垫，钱我出，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来了，再也不来了！”

“嗯。”肖恩点点头：“至于我个人呢，是一无所求的，你们身上带着的十七金币五十七银币，还有二百九十三块铜角我是分文不取的。唉，分文不取！该是谁的就是谁的！！”

税务官一愣，委屈的叫到：“那不是我们的钱啊，英雄，您是不是记错了，我们没带钱！”

“很好。”肖恩满意的笑了。“天不早了，赶紧滚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