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实猛地一惊,警惕地看向简清。
简清笑了一下,“招红姑娘不必挑拨离间。仵作是简家家传的手艺,要代代相传下去。扬天地正气,昭人间不善,乃刑法一线人员的职责。在下并未越俎代庖,不过是运气好,恰好发现了招红姑娘的破绽。”
“什么破绽?”招红不甘,她自认为做得天衣无缝了,要不是运气太不好,偏偏遇到了这子承父业的臭小子,凭蒋中林那满脑子酒色肥肠的猪脑袋,灵丘县衙,谁能发现?
“招红姑娘身轻如燕,行走无声。初五日一早,在下在弄玉楼的后院看到招红姑娘,就注意到了。正如招红姑娘对密室作案的交待,凶手一定是一个身形瘦小,有一定身手的女子,因为现场的血并非是凶手行凶时溅出,而是凶手为了在现场留下脚印而刻意而为。那一刀精准无比,不是人人都能做到,具备这些条件的人,目前灵丘县内,应只有招红姑娘一人。”
“难道就不是外来的人吗?天下之大,人外有人,凭什么就一定是我?”
“这几天城门封锁,只许进不许出。最为关键的是,招红姑娘让东儿姑娘去县衙告密,诬陷何东来,动机何在?事成之后,招红姑娘想杀了东儿灭口,动机又是什么?”简清补充道,“在下问过兰老板,初三晚,出弄玉楼的姑娘中,就有细柳姑娘。其他两名姑娘都有不在场证明,唯独细柳姑娘,无人证明她那晚所在何处?”
“我,我,妾身分明去买了胭脂水粉。”
“城中几家卖胭脂水粉的铺子,在下都去问过了,均未在那晚接待过细柳姑娘。”
细柳的脸白得跟纸一样,身子摇摇欲坠,我见犹怜,令里里外外的男人们均心生不忍。
简清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继续说道,“细柳姑娘同时招待王璞和何东来,其中动机,在下无法探得,但正因有何东来在,招红姑娘便可以顺理成章地将杀人一事诬陷到何东来身上。不知在下说得可对?”
“我已经说过了,我并没有想杀那小乞儿,我们买了她来,当然要她做事,之所以那样做,只是想调/教她而已。”
牛二从大堂外进来,跪在门口,双手举过头顶,“县尊大人,这是从招红姑娘的床底挖出来的证物!”
招红猛地扭头看过去,看到那柄刀鞘,脸上的血色褪尽,她唇瓣哆嗦,再也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细柳也惊呆了,“为什么它会在你的床底?”
简清起身,从牛二的手中取过证物,花梨木的材质,上面的雕刻并不起眼,但刀尖部位,镶嵌了两枚红宝石。她举着红宝石送到了招红的跟前问道,“招红姑娘,你是舍不得这两枚红宝石吧?”
招红怨恨地看了简清一眼,抿着嘴什么话都不说,姑娘一再交代,事成之后刀鞘一定要毁掉,她却贪恋上面的宝石以至于铸下大错。
绝望的情绪涌上心头,泪水从脸上滑落下来,招红深吸一口气,“是我杀了他,他那样的人,难道不该被杀吗?”
“这世上确实有该杀之人,可是,招红姑娘,一个人就算再该死,也不是你有资格说了算的。”简清的话很是无情。
案情到这里已经算水落石出了。
从衙门里出来,简清抬头看头顶的天,不知什么时候,太阳出来了,将原本苍茫的天照得蔚蓝而高远。不过,风依然还是那么凛冽,简清拢着袖子,下了台阶后,往右拐,可以回去跟父亲交代了。
“简老弟!简老弟,等等!”
身后,有人在喊她,简清转过头来,兴来客栈的掌柜一路小跑着过来了,简清忙住了脚步,“掌柜的,有什么吩咐?”
“吩咐不敢当!这一次多亏小弟救了我家东家的命。县尊大人这会儿留了东家问话,东家吩咐先让在下对简老弟聊表心意,随后,待东家出来了,一定重重酬谢老弟。”
说完,掌柜的将一张银票塞给了简清。简清打开一看,一百两的,她笑了笑,也不说推辞的话,问道,“初三晚,贵东家是不是受了细柳姑娘的邀请,在那处私宅喝酒?”
掌柜的快哭了,“东家说了,要早知道会有这样的事发生,他就不去了,无缘无故摊上这人命官司,这一次要不是简老弟,就上了人家的套了。”
“这倒不必担忧,若不是贵东家做下的,谁也赖不到他头上。只不过,我很好奇,贵东家是什么时候接到的帖子呢?”
“没下什么帖子,就那日在城门口,大家凑到了一块儿去了。我家东家和王璞王老爷曾经在南边有过一面之交,这次在城门口遇到了,就说攒个局。恰好,弄玉楼的细柳姑娘也是从南边来的,就请了来作陪,都是孽缘罢了。”
掌柜的不肯说其中的动机,简清也不急,她虽说好奇,想用动机去验证自己的推理,但凡事适可而止,不该知道的暂时就不要去强求。
李狗儿和郑东儿过来道谢,掌柜的趁机告辞。
“简仵作,这次,谢谢你!”李狗儿拉着郑东儿就准备行礼,简清忙拉住了,将银票递过去,“去把银票换成银子,看看你们那的人谁有要急用的,就拿去分了。”
郑东儿和李狗儿都呆住了,看着手里的银票,一百两,这得多少钱啊?他们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多银子,这些银子可以买很多棉服,这个冬天,他们就不用挨冻了。
“那你呢?你都不要吗?”
两人亲眼看到何氏米行的掌柜把银票给简清,当然知道,是对方用来酬谢简清帮何东来证明清白的。
简清摇摇头,“我不要,我也不能要。我一旦要了,就会有人怀疑今天这个案情的真相,怀疑我的动机,怀疑我查案的结果。况且,我有俸禄,虽然不多,但聊以度日。”简清笑了一下,朝他们摆摆手,“你们先去吧。”
张度赶着车,马车停在一处不显眼的角落里。他看到简清拿了何氏米行的银票时,本来有点瞧不起这小仵作的,虽说差役们拿冤主们的银子本是寻常事,但总觉得别人拿可以,简清就不应该拿。
此时,见简清随手将那一百两银子递给小乞儿,张度竟如释重负,无端松了一口气。
只是,一百两银子啊,张度都有点动心,简清才多大年纪?成天就着咸菜啃冷苞谷饼的人,居然说出手就出手了。
这品性,若非亲眼所见,张度都有点不信。
赵棣从帘子后面也看到了,“去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