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露,落地的玻璃窗透过些许的白光,是白日。
室外寒冷的温度让玻璃上蒙上了一层水珠,倒是室内还如初春般温暖。
“咚、咚、咚。”
沉闷的三下敲门声让本来就嗜睡的许兮猛然睁开了眼睛,她看着客厅里陌生的电视墙微怔了一秒,但很快她就回忆起这是昨天入住的民宿。
对了,昨天好像在客厅里守着夏南希,然后睡着了。
许兮抬手才发现自己好像靠着什么温暖的东西……她略微偏头,便清晰的迎上了侧着脸低看着她的夏南希。他柔顺的眼睛里掠过一抹轻盈的笑意,好像一个眼神就能将“早安”两个字传递给对方。
微微皱眉,许兮不记得她有靠着夏南希的,他应该躺在沙发上盖着白色的被子熟睡的,而不是和她一起并坐同盖一床被子。
“你再休息一下,我去开门。”夏南希迅速起身,顺便将那滑下的被子全塞回了许兮的身上。
许兮看着体态谦顺温润的夏南希,她本想开口阻止,但触到他的目光后她又觉得没有必要了,那么讲究干什么?他去开门和她去开门,有什么区别吗?
收回目光的许兮在沉头的一瞬间才晃眼瞥见了不远透明玻璃外雪白的景色。
真的下雪了……
许兮缓慢起身,略带犹豫的走向了落地窗。
寂静无休的世界,用白色将天际与大地相连,真是奇妙的景致呀。
靠在窗边,许兮沉下浮动的眸光,嘴角不由的微微勾起。
“你喜欢下雪?”夏南希走了过来,并顺手从沙发上拾起了黑色的大衣。
许兮回看向夏南希,毫无顾忌的点了点头。
夏南希靠近,整理着黑色大衣,并娴熟的将大衣披在了许兮的肩上。他扶着她纤瘦单薄的肩泯然一笑:“我也喜欢。”
看着那皑皑白雪铺满了地面和房屋,许兮拉紧了夏南希帮她披上的黑色大衣,平静的说道:“小时候家乡不怎么下雪,记忆里最大的一次雪却能将屋后的竹子压断,我还记得那天晚上听到好几次‘啪啪’的断竹声。”
“小时候的许兮睡的很浅呢。”夏南希说着,手指便伸到玻璃窗前,顺着那迷蒙着雾气的玻璃写下了一个“兮”字。
许兮退开一步,正身对着窗外苍凉如画的雪景低语着回应道:“上小学后的每个夜里,我都是哭着睡着的,一直到小学六年级才有所减缓。所以小时候黑夜和睡觉对于我来说都是一种折磨。”
夏南希怔了怔,他之前是有调查过许兮,所以他很清楚许兮小时候是比较活泼开朗的小女孩,但好像从小学三年级后就越来越安静,最后变成了一个内敛又孤傲的人。他一直不知道那几年她心里发生了什么变化……
现在,许兮好像突然要提到这个话题了。
每个夜里都哭,而且是哭着入睡的,这是受了什么委屈或者有什么悲伤的事吗?
夏南希肃穆的盯着身旁对着窗外景致的许兮,生涩的问道:“为什么要哭?”
许兮侧面抬头,看着夏南希略带猩红的眼角,愣了一秒。
她突感压抑,便垂下眸子淡淡一笑:“没有什么,那时还小就爱胡思乱想。”
这个回答很敷衍,夏南希提起的兴致又被撂下,但他又不想许兮重提伤心事,便没有追问,只是沉默的将这个话题翻篇。
“刚刚是谁来了?”许兮随口而出。
“你小叔。”夏南希目光全落在许兮身上,一时约束一时随性。
“我小叔,他是不是有什么事?”
“说是马上要接新娘了,问你要不要一起去女方家接亲。”
听到这里,许兮笑着回身对夏南希认真的摇了摇头:“我在家里等他们接亲回来就行了,今天太冷了。”
“我陪你等。”夏南希在刚刚写下“兮”字的玻璃上又加上了另一个“希”字。
水雾的玻璃上一个“兮”和另一个“希”组成了一对漂亮苍秀的字画。
许兮和夏南希一早就来到了婚宴席间。
因为是村子里办喜事,而且小叔今年还帮村里解决了滞销的橘子,所以同村的村民来了很多,大部分都是来帮忙的。还别说,人多力量大,昨晚上被雪给压塌的棚子很快都搭好了,而且周边的雪也被迅速的铲平了。
弄得许兮一家人做为主家却像客人一般。
倒是夏南希不管走到哪里都很受欢迎,脱下大衣穿着单西装便和着村里的壮汉大爷们搭着木架。叔爷们本是不想夏南希插手,因为看着夏南希的样子就不是做这些粗活的人,但见夏南希一言一行都十分实在,所以也没把他当外人,该使力的地方也不让夏南希闲着。
许兮则帮着刘女士和村里的女人们铺着桌布和整理着酒水。
“老刘,你家女婿不错哦,看着挺斯文秀气的干活倒是利索又扎实。”同姓来参加宴席的老叔拿着一榔头从摆放整齐的桌子前走过。
刘女士听到自然是欢喜的,可是转眼一想又觉得不妥,奇怪的拉过叠纸巾的许兮小声问道:“这样好吗?”
许兮手里的活没停,认真的目光并未因为刘女士的问话而转移,她平静的回应道:“挺好的。”
其实许兮是担心的,因为她知道夏南希脚上还有伤……
刘女士侧目远远的看向男人们的位置,许兮的爸爸正和夏南希站在一起,两人在钉什么东西。但看样子似乎大家相处的很不错,挺是热闹的。
“小兮,他的职业真的是导演吗?”
许兮应声微点了一下头,然后向妈妈解释道:“有空你可以看看《囍》,那是他其中一部电影。”
“啊?是那个……《囍》……”刘女士一时惊异的反应不过来。她虽然很少看电影,但是电影的宣传可是每个城市都会出现的。还记得两三年前,去超市购物或者坐公交车,外面都大大的出现一个《囍》的海报。当时刘女士看多了宣传还调侃了一段,说是谁取这么一个俗气的名字,老气横秋的怪不讨人喜欢的。
但是刘女士还是看了这部电影,虽然她没舍得买票去电影院看这个被她在心里诋毁的电影,但这电影却在半年后出现在某个电影频道里免费播出。正巧那天她在家闲着剥豆子,就凑合着看了一会儿……结果哭的那叫一个“心绞痛”。
她算是记住了这部电影,也记住了男女主角,但偏偏她就没有认真看过这部电影的导演叫什么。
她永远也没有想到,有一天那个让她耿耿于怀的小半月电影的导演会出现在她面前,还这么年青?更没有想到他会成为自己女儿的男朋友!
刘女士一时心里五味杂陈。
她对于《囍》的意难平是妥妥的,但她又不得不佩服夏南希拍的电影真好,可不是那些拍微视频小电影能相提并论的。
现在的导演都这么年青还多才多艺吗?
刘女士心思复杂难掩。
鞭炮声迎来了婚车,众人都放下手中的活欢喜的向着路口看去。
接亲的人回来已经差不多十一点了,只是很简单的开了三辆红色的车子,头车前扎着漂亮鲜艳的玫瑰花很是喜庆,特别是昨晚上下了雪,村子里到处都是银装素裹的,红色的一切事物都被映衬的格外明亮热烈。
许兮跟着爸爸向着路口走去,这是她第一次正式的见小婶子。没有什么特别花里胡哨的装扮,只是很简单的穿了一件红色中式喜服,头上圈了细小的红色花朵做总装饰,而那张含蓄的脸上带着绯红的红晕,可能是今天太冷了,所以她虽然微笑着但嘴上却轻轻抿紧着,像是一张嘴就会滑出一个“冷”字般。
许兮移目看着站在一旁的小叔,那工整的身板怎么看都是强壮自信的,比一般人看着要精神明朗。
许兮欣慰的颔首微笑,这样的结果真不错。老太太担心的大半辈子的事,结果却在她离开没多久后完成了,真是讽刺。
“给你。”夏南希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过来,他手里拿着礼花棒很自然而然的递给了许兮一根。
许兮接过红色带“囍”字的礼茶棒笑的更深了。
两个人站在一起,对着走过来新人的上空就是用力一拉,“啪——”两声清脆的声音,五彩缤纷的碎片像梦一般从天而降。
新人站在雪地里,欢喜的抬头看着那闪亮着光芒的飞片,簇拥而笑。
这是祝福,每个希望得到幸福的人都会得到别人的祝福。
村里的婚礼没有城里的那么复杂,即使请了婚庆也没有提那些奇怪的述求,所以整个过程都简单又温馨。倒是宴席上敬酒的时候,小叔特意向许兮和夏南希倒了两杯。
“第一杯是谢谢你们能来参加。”小叔说这话的时候是苦涩的,即使他现在是最幸福的那一位。
“第二杯是祝福你们的。”小叔一改之前多愁的神色,欢愉的笑看向许兮又转向夏南希。
许兮本就是一个话不多的人,所以面对小叔的祝福只是默默的喝下了小叔敬上的酒。
小叔靠近夏南希,低头小声窃语道:“虽然我们才互相认识,但请你一定要照顾好小兮,她好像对什么都看的淡漠,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是个无欲无求的人。”
夏南希沉头浅默一笑:“疼惜兮子的亲人只会越来越多。”
听到这话,小叔哑然静笑,那笑是落入眼尾描进眼框的。
疼惜兮子的亲人,越来越多?这话里,不就是在说兮子会有越来越多的亲人吗?那些亲人从哪里来?自然是从夏南希家里来,他们两人结了婚,夏南希的亲人难道不就是兮子的亲人吗?
夏南希的这句回答,小叔觉得十分满意,不刻意却很“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