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迎祥抬头一看,只见前面旌旗烈烈,无数的黑衣黑甲的战士,堵在了黑水峪的谷口。
在这些黑衣黑甲的战士面前,是一大片鲜艳红袍的锦衣卫。
在这些红袍锦衣卫的中央,是一个行军车。
行军车,华盖招摇。
华盖下面,躺着一个懒洋洋的少年。
看少年躺着的姿势,应该是在这里等了好久了,因为他已经开始伸胳膊伸腿的打哈欠了……
直到高迎祥来,少年才笑嘻嘻的从行军车起身,从懒洋洋的姿态,恢复成了正经的坐姿……
少年自然就是朱慈烺。
朱慈烺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高迎祥,一千四百年前,魏延想要从这子午谷出兵,奇袭长安。
诸葛孔明不喜其弄险,拒绝了此计。
千年来,人们一直诟病,魏延和孔明谁对谁错。
想不到今日,再时隔一千四百年后,你却来亲身验证魏延的理论可行否了。
可惜呀,当年魏延没有机会去验证,今日,你高迎祥依然没有机会去验证。
是不是很绝望啊?”
高迎祥没有回朱慈烺的话,而是扭头,淡定的看着张献忠道:“朱慈烺此来,是为了我高迎祥的人头。
一会儿打起来,我拖住他,你带着人,快速撤走,一定要趁曹文诏卢象升他们赶来合围之前逃走……”
张献忠闻言一瞪眼:“我不……”
高迎祥咬牙低吼:“这是命令……”
张献忠:“我……”
高迎祥:“就这么定了,不许在啰嗦,难道,你想兄弟们都死在这里嘛?”
张献忠流泪:“闯王……”
高迎祥:“我死之后,你不要与鸿基翻脸,其实,此番他虽不义,但是不得不承认,鸿基的目光更深远,他,比我更适合做这个闯王……”
张献忠泪流不止:“闯王……”
高迎祥:“别说了,活着,一切才有可能,不要做这些无畏的牺牲……”
张献忠哽咽:“我知道了,闯王……”
两个人嘀咕了一阵之后,高迎祥才看向对面不远处的朱慈烺:“朱慈烺,你很有一套。
我不得不承认,你比你那个没用的老爹,要厉害的多……”
朱慈烺干哑的笑了笑:“我权且就当做你的夸奖吧!
高迎祥,莫要说朱慈烺没有给你机会。
叫你的人,放下武器投降,我朱慈烺可保你们不死……”
高迎祥闻言,一阵哈哈大笑:“放下武器?哈哈哈,放下武器,任尔屠戮嘛?
朱慈烺,究竟是你天真,还是我天真?”
朱慈烺探出身来:“高迎祥,冥顽不灵,只会徒劳害了你这些手下士兵的性命。
此时此地,我朱慈烺想要杀你,你放不放下武器,结果都是一样的。
我在劝你一句,看在你手下数万人性命的份,叫他们把兵器放下吧……”
高迎祥长刀一挥:“朱慈烺,少废话,我们这些穷苦的百姓,从拿起刀的这一刻起,命就已经别在了裤腰带。
兵器,是不可能放的。
想要我们的命,尽管放马过来……”
朱慈烺啐了一口唾沫:“真是冥顽不灵……”
旁边,孙传庭前:“太子,这些亡命之徒,跟他们讲道理是讲不通的。
跟他们讲道理,有且只有一种方法,那就是用刀子跟他们讲,他们才能听懂……”
朱慈烺叹了一口气:“高迎祥,事关数万人性命,我给你最后一个机……”
‘会’字还没有说出来,一道箭矢,嗖的一声,径直朝朱慈烺的面门射了过来……
朱慈烺旁边的曹化淳瞬间飞身前,袖子一挥,那只飞箭竟然变戏法一样,握在了他的手里:“保护太子……”
禁军和锦衣卫,瞬间将朱慈烺围拢在中间……
朱慈烺吓了够呛,擦了擦额头冒出来的汗:“他奶奶的,给我杀……”
随着朱慈烺一声怒吼,孙传庭长刀一挥:“杀……”
大军呼啸而去,瞬间,与高迎祥的队伍混杂到了一起……
而朱慈烺则是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这个老太监曹化淳,脸露出了诡异的神色……
他奶奶的……
这个老太监,看着跟一条哈巴狗一样唯唯诺诺,合着,竟然能他娘的徒手抓住飞箭……
真是……
真人不露相啊……
这老东西的功夫,高的吓人,高的变态啊……
朱慈烺咳嗽了一声:“曹化淳,你去,把高迎祥给我生擒了……”
前面挡着朱慈烺的曹化淳闻言回头,朝朱慈烺拱手:“太子殿下,万万不可,请恕卑职之罪,此时此等凶险之地,卑职是万万不敢离开太子半步的。
您就算要了卑职的脑袋,卑职也不敢让太子再冒此等风险了。
就这,回头陛下要不要卑职的脑袋,卑职都不好说,所以,太子,您还是可怜可怜卑职,不要让卑职离开了……”
朱慈烺闻言耸耸肩:“好吧,念你护驾有功,此番,就依你。
告诉孙传庭,要活的……”
“是,殿下……”
明军浩荡而至,两波队伍,迅速的厮杀在了一起……
高迎祥率部众,挡住了这最前面一波的攻击。
张献忠擦擦眼泪,长刀一挥:“撤……”
第一波的厮杀是最激烈,最惨烈的……
孙传庭的大刀,直接铆了高迎祥……
两员大将捉对厮杀着……
在他们厮杀的档口,张献忠的骑兵大队,开始朝斜后方,狂奔而去……
旁边执掌禁军的吴三桂见状,前一拱手:“太子,张献忠要跑,待我拿了他……”
朱慈烺挥手制止:“让他跑吧。不但放他跑,所有逃走的起义军,都不要追击……”
吴三桂大惊:“这确是为何?”
朱慈烺:“你不明白,张献忠是起义军里,为数不多心里还残存着道义的人。
也是农民军,为数不多的总是跟皇太极死磕的人。
再者说来,此番只要抓住高迎祥,便是达成了目的。
至于这些庶民叛军,他们其实就是普通老百姓,杀一百个,跟杀一个的效果,是一样的。
他们闻风而聚,闻风而散,忽聚忽散,是匪是民,全凭一时之念。
朝政清明了,他们便是忠厚老实的百姓。
朝政昏暗了,他们手中的锄头变成了叛民的镰刀。
他们之所以成了匪,是朝廷的错……
难道你真觉得,想要平掉匪患,靠的是杀完所有这些人嘛?
不,想要平掉匪患,最终,是要靠朝廷收服人心,不然,大明岂不是要将整个大明的百姓杀光,方可平患。
如此这般,这匪患平来,还有什么意义……”
吴三桂闻言,朝朱慈烺拱手:“殿下,臣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