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后,崔小眠觉得贺远看她时就像看着一只生虫子的小苹果。以前高兴时他会带着她去遛马去听书,如今就是一副恨不得把她泡到消毒水里的厌恶表情。
崔小眠原本想对他解释一下,毕竟自己的初衷是为了变废为宝,可这话应该怎么说呢?
“师父,我对你没有内个意思,你也别对我有内个看法。”或者“你别害怕,你还太嫩,不是我的菜。”
可是这话怎么也不像是八岁小孩能说出来的啊,总之,崔小眠赶脚怎么说都不妥,索性什么都不说,爱咋地咋地。
铺子里多了一个人,崔小眠比过去轻松多了,她甚至有时间拽上大牛和小丫到荷塘里采莲蓬。
桃花城里不但桃花多,荷花也多,一处处的荷塘碧色连天,荡起一叶小舟,在荷花丛中穿梭,上岸时不但整整一篮子莲蓬,还有一大叠鲜荷叶,崔小眠还摘了几支将开未开的红莲,回去插到花瓶里。
连小丫都奇怪,小掌柜这么个秃小子,怎么就这样喜欢花花草草,平日里只要有卖花的叫卖声传来,小掌柜肯定会跑出去,红红粉粉买上一大捧。
中午有三桌客人,除了早已订好的菜式,崔大厨还又每桌送了一道菜,荷塘小炒。
把桃花潭里特产的大青螺去了泥沙,切成薄片,配上去芯的鲜莲子,冬瓜丁,南瓜丁,鲜百合,下锅爆炒,出锅时在白瓷盘内垫上一片青青翠翠的鲜荷叶,清新雅致,莲子的清甜中夹杂着南瓜的糯香,而吃到嘴里却又是爽脆鲜嫩,口感丰富。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再尝尝这道看似简单的荷塘小炒,顿觉清淡爽口,油腻全消。
看到食客们对这道信手拈来的小菜赞不绝口,崔小眠忽然萌生了一个想法下一期私房宴就以夏日荷塘为主题。
做过这么多菜,崔小眠还从未搞过这种主题宴会,也就是说当天所有的菜式都要围绕着“夏日荷塘”这个主题。
想到这里,崔小眠便磨拳擦掌,她给自己十日期限,这十日里她要研制新菜!
贺远平日里从外面回来时,都是夜已更深,这阵子他都是早出晚归,有时还夜不归宿,他早上走的时候,崔小眠还没起床,晚上回来时,她又已经睡了。
昨晚又是一夜未归,贺远直到次日上午才回来,一进大门,便听到院子里一片欢声笑语,原来是顾大嫂正给崔小眠剃头。
崔小眠把做饭戴的围裙围在脖子上做罩衣接着剔下的头发茬子,上午的日头还不毒,暖暖的,把那张白白嫩嫩的小脸蛋映得红扑扑的。
顾大嫂没有戴口罩,一边剃头一边唠叨,不知说了什么笑话,小光头笑得眼睛眯成了小月牙儿。
崔小眠这时的笑,不是往常那种坏坏的笑容,而是很无害很天真的,和她的年龄很相配。
贺远看看崔小眠,又想起那日她跑到他房里偷内内的事,他顿时觉得冤枉了她,这么天真无邪的小孩儿,怎么会知道那些毁三观的事,定是有人教她的,说不定就是顾大嫂,三十几岁的老娘们儿,孩子都生了好几个,还懂得在内内上绣什么蘑菇黄瓜的下做事,一定是她带坏了自己的小徒弟。
贺远的心态就像溺爱孩子的家长,总觉得自家孩子是好的,坏事都是别人教给她的。
从小到大,崔小眠的脑袋都是他给剃的,他不过就是一天一夜没回来,光脑袋也变成别人的了。
总之,贺远现在看着顾大嫂很不顺眼,正想着假装没看到回屋去,没想到崔小眠竟然跑过来了,肩膀上还挂着围裙呢。
“厨房里有荷叶粥,给你盛一碗吧。”
崔小眠点头哈腰,可惜没有小尾巴可以摇三摇,她只能把白围裙冲着贺远摇了摇,谁让理亏的是她啊,就当举白旗投降好了,再说你大我小,你高我矮,你瘦我胖,我放低姿态了,你若还是梗着脖子扮酷,那咱们趁早拆伙。
贺远的嘴角微微上扬,弯到一个好看的弧度,但很快又绷起了脸:“把粥给我端到屋里去,明日中午如没有订餐,你就跟我去趟桃花寺,和尚想见见你。”
贺远这番话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你偷我内内的事就此掀过,我不跟你小孩子一般见识。
荷叶粥用的是刚摘的鲜荷叶,一大张荷叶一分为二切成两大块,把其中一块切成方丁,放进清水中煮沸,直到荷叶和水全都发黄,再将荷叶捞出来弃之不用,加入梗米和冰糖放进荷叶水里煮沸后改用小火,这时将砂锅上的盖子用另一大块鲜荷叶代替,让米粥更多地吸收荷叶的清香,快要出锅时,再洒上几粒枸杞子,不但色香味俱全,夏日里还能消暑祛湿。
崔小眠偷偷看看贺远,这人是越来越娇气了,不过几天没着家,就嘴唇干裂,脸色也不如先前水灵了。
看着贺远喝了一碗粥,崔小眠便又给盛来一碗,贺远把第二碗粥也喝了,这才觉得浑身上下又缓过劲儿来了,崔小眠没看错,贺远这几日吃不好睡不好,嘴里还长疮,归根结底,他的胃已经被崔小眠惯坏了,在外面吃什么都觉得不合胃口。
“你既然不想去上女学,那师父便在家里教你吧,免得你整日和些不三不四的人在一起,学些乌七八糟的东西。“
崔小眠用了差不多五秒钟才将这番话消化到肚里,说来说去,还是因为内内的事,你就想要重塑我的三观啊,尼玛,我身边除了你以外,还有不三不四的人吗?我学坏变坏,也是跟着你学的。
“那个啥,你也挺忙的,我也挺忙的,我看就不用了吧。”
“不行,从今日开始,晚饭后上课!为师这便出门买些适用于你的书籍。”
崔小眠用脚指头也能想出来贺远要买的是些什么书,还不是女诫、弟子规。这是大成王朝的女子和学童们最流行的读物了。
她无精打采地瘫坐在椅子上,早知如此,她才不会舔着脸和他讲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