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009 司天监(1 / 1)朱颜vv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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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顾青青深陷回忆之时,大晋王都司天监中亦是一片愁云。天雷突如其来,出乎意料。而它落下之地如若没有看错,正是城南平安坊。

平安坊乃是南都八坊两市中人口最为聚集之地,如此天雷落入,引发的骚动及造成的伤亡都难以预料。最重要的是,司掌天象的司天监该如何平顺地向皇帝解释这一异象?

司天监监正去岁丁忧,职位空悬,监中主事唯一位少监。这位少监上任不久,来监中不过是挂职长资历,哪里经过这样的事,一时间有些六神无主。还是监内的一位经年老判官提醒了他,这才匆匆召集了监内众人筹谋划策。司天监一干官员聚在监内议事厅中,七嘴八舌的讨论着。

说起来,天雷落地倒也并不罕见,司天监中记录不少。但这天雷落到王都之中,又像这般声势浩大的,从未有过。

要知道,王都为帝王所居,不仅是国之重地,更是国之象征,王都有变,天下难安。故而古往今来,王都选址,俱取风调雨顺、脉通气盛之地。

南都史上曾历经六朝,累计数百载,司天记载中,只有后周末帝期间有过如此异象。当时,后周末帝穷奢极欲,惹得百姓怨声载道。有一年,他大兴土木,为讨宠妃高兴,要仿效武朝女帝建一座通天佛塔,结果未曾想,塔基未筑好,一道天雷劈下,整个划定要建佛塔的区域都被天雷劈中。

如今大晋立国不足五十年,竟然出现如此异象,着实令人头疼。毕竟自古以来在民间都认为雷电是上天惩恶警示人间的意思。而帝王者,天子也,上天在天子所居落雷,是为何意?天雷之事倘若处理不当,恐怕有损天子之威。

另者,古语常云:“圣人南面而听天下,嚮明而治”。南者为天子临朝治世尊位,天雷降落此处,确非吉兆。

厅内主位上,年方二十五的司天少监杜承泽听着诸人言语,也从震惊中缓过神。他右手边一位林姓判官道:“风雨雷电皆是天象,天象之变人可观,却不可变啊。”

先前提议杜承泽召集众人的经年老判官李庸站起来道:“天不可为,人可为。方才我记录了天象发生之时,乃是酉时一刻……”

“酉时一刻?”其他判官闻言,均开始掐指计算。

杜承泽虽然不精通占卜历法,但一看情形,便知他们是在卜算吉凶。

片刻后有算的快的判官出声:“今日是四月初三,庚辰月,戊戌日,酉时乃天德值位。”

其他判官此刻也纷纷附和:“确实是天德。”

天德?杜承泽来了司天监这些日子,多少也知道一些,天德值位,那是吉时。他不禁松了一口气,天德落雷,那是上天赐于福泽。至于是什么福泽?他心下转动,想起任职大理寺的长兄前日所言,心中顿时有了章程。

于是笑道:“既是吉时,又是天德值位,那便好说了。”

这时,门人通禀,宫中内监已经到了门口,一干人等连忙往前厅迎接。那内监神色匆忙,谢绝了茶点,引着杜承泽匆匆而去。

大晋,王都,景仁宫。

杜承泽跟着内监匆匆进了景仁宫的偏殿。殿阁内,除了他,已经有几位数位官员等候其中。杜承泽打眼一看,户部、工部、大理寺、御史台、朝中几位有分量的阁老以及几位王爷统统都在,且人人表情凝肃。杜承泽出入官场,一个从四品,入职至今,也就见过皇帝两次,还次次连头都不敢抬。猛然间与这么多朝中重臣相对,心中不免惴惴。一想到稍后皇帝问话,更是惶恐。

不多时,只听内监一声“陛下驾到”,众人纷纷跪倒,山呼万岁。又一会儿,前方窸窸窣窣一阵声响,接着皇帝低沉的声音传来:“平身。”

杜承泽才跟着颤巍着腿站起来。前头皇帝已经开始问话,杜承泽垂着头,视线往前头微微偷觑,瞧见高阶上明黄色的衣角和阶下正回话的青色锦衣圆领袍的俊朗少年。那少年说话时微微侧着脸,剑眉英挺入鬓,星目如盛星光,肤色白皙,仪态温文尔雅,叫人一见便忍不住心生亲切。再听得皇帝称他为“诚儿”,心中顿时明了,这便是都中赫赫有名的瑞亲王。

不过皇帝并未一上来就问天雷之事,倒让杜承泽松了口气。只可惜这口气还没松下去,就听见上头问:“司天监何在?”

杜承泽慌忙出列,朝着御座跪下:“臣在。司天监少监杜承泽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平身。”皇帝叫了起,接着问:“方才天降惊雷,杜卿可知?”

杜承泽连忙起身,垂首回答:“回禀陛下,正要禀告陛下。司天监观到,今日酉时一刻,有天雷降于于王都南平安坊中。”

“天雷降地,是何说法?”皇帝又问。

杜承泽连忙将自己方才从议事中学来的搬出来:“回陛下,雷电者,乃是天地阴阳之气纠结迸发,正如雨雪风霜,都是自然天象。”

“那这天象为何不在别处,偏在王都?又偏在城南?”皇帝接着慢悠悠地问。

明明皇帝语气并不可怕,杜承泽却愣生生出了一身汗,他忍住擦额头的想法,回话:“回禀陛下,天象者,天意也。司天监测了今日那天雷落下的时辰,乃是酉时一刻。今日的酉时一刻正是天德值位,天德值位乃是上天赐德的大吉之时。微臣以为,天雷于天德之时落下,想必其中定有深意。”

皇帝闻言,轻笑一声,道:“深意?会是何深意?”

说着,他一双狭长凤目看向殿中的群臣,俱是垂首默然不语,他将目光又转向眼前冷汗淋漓的司天少监,心想,倒是有点意思。于是他问:“杜卿,你觉得呢?”

“微臣以为,或许是上天欲意助陛下诛奸除恶。”

确实有点意思,皇帝面色不变,放在龙椅椅靠上的右手指尖微动,他看向站在左手边中间穿着紫色官服的大理寺卿冯文正,却不谈天雷,而是问道:“冯卿,前两天说的连环案,可有头绪?”

冯文正出列拱手回禀:“禀陛下,已经锁定了嫌疑人。”

“嫌疑人在何处?”皇帝又问。

“平安坊。”冯文正答道。

皇帝闻言,不语,而后又问右手边的户部尚书:“今春江南收成如何?”

户部尚书苏乐平拱手而出:“江南今冬无灾无病,收成稳定。”

皇帝点头,又转向冯文正:“冯卿,连环案,尽快结了。”又点了户部尚书苏乐平:“平安坊的修缮,苏卿你看着。”点完户部尚书,接着点出刑部尚书,除了各位王爷、阁老以及杜承泽,各个臣工点了一遍,最后才点了中书省的方阁老:“方卿,天雷之事,就按今日殿中所议,你拟一份诏书,明日昭告天下,以安民心。”

杜承泽心中有些不可置信,原本以为会惊天动地的一件事,结果帝王就这么三言两语、四两拨千斤地结了?然而,鬓发苍苍的方阁老已经拱手领旨,他也只能跟着众位臣工再次山呼万岁,在内侍高呼的“陛下起驾”声中茫茫然离去。

正浑浑噩噩地往外走,忽然听见有人叫他。

“杜大人?”

杜承泽回头一看,来人俊眉星目,温润可亲,杜承泽连忙行礼:“瑞亲王。”

“不必多礼。”赵允诚虚扶一下,道:“本王有一事想要请教大人。”

杜承泽连连道:“不敢当,不敢当。王爷请吩咐。”

“大人不必拘礼。本王是想问一问,今日之中,除了酉时,还有什么时辰是吉时?”杜承泽本来以为瑞王要问他什么难解的问题,没想到,他却只问了吉时。杜承泽松了口气,虽然他并不知道,但可以回司天监问嘛。瑞王看起来这么和善,不会不同意。

“回王爷,真是不巧,微臣也是初到司天监,对历法推演并不精通,怕乱中出错,耽误了王爷的事。如果王爷不怪罪,可否容下臣回司天监细细算来,再回禀王爷。”

他这般一说,赵允诚倒对这个有些畏畏缩缩不大起眼的司天监少监多看了一眼,不过他却不打算多耽误时间,道:“不必,本王随你去。”

瑞亲王驾到,司天监自然是蓬荜生辉。杜承泽不敢叫他干等,招来了议事的时候算时辰最快的那位判官问清了时辰,立马去回赵允诚:“王爷,今日吉时还有两个,一为亥时,二为寅时。”

“是何说法?”

杜承泽也不含糊,当即把方才那判官的原话搬了出来:“亥时是玉堂值位,寅时则是司命值位。”

“玉堂……司命……”杜承泽只听瑞亲王喃喃念了一遍那两个值位之名,尤其是念到“司命”二字简直有种恨恨之意,杜承泽都觉得背后凉飕飕的,而后就听这位瑞亲王竟是又冷笑一声,吓得杜承泽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谁料定睛一看,赵允诚还是那副温雅面孔,只见他笑着道谢:“多谢大人。本王今日还有要紧事,改日再着人道谢。”

杜承泽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想,还要什么道谢?只要别让他一天天的提心吊胆就行了。想起赵允诚那声冷笑,杜承泽脖子上不禁都起了鸡皮疙瘩。伴君如伴虎,古人果真诚不欺我!

那厢,赵允诚走出司天监,细雨停歇,长街湿润。赵允诚接过连清递过的马鞭,翻身上马:

“驾!”

城东,浔阳长公主府内,顾青青凝望雨后春色,心中蓦地不安。

南都主街,骏马飞驰,扬起片片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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