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体内的蛊虫已死。看来这蛊虫确实是凶手所施。”林青云指尖微动，收起玉管，扫了一眼赵允诚还有些呆愣的形容，有些诧异地道：“不过，按理说，蛊虫死了，不受蛊虫影响，神智应该恢复正常了……奇怪……难道是同化太深，还没缓过劲？”

“云叔，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清心明智或者补脑子的方子？”顾青青也看了一眼某人，忽然幽幽问道。

林青云一听，忍不住笑了：“明智补脑？要是有这种药，天底下的读书人还不疯抢？清心的方子，倒是有两副。我也不给你写了，回头我给你抓好，你直接让小兰那丫头去我那里取就行了。”

“可以。云叔帮我多抓几副，免得回头不够用。”顾青青语气凉凉，听得赵允诚眼皮直跳。

“行，清心方左右无毒，多喝几副也没什么妨碍。”林青云笑道：“回头我在给里头调几样滋补药材，权当补药了。不过，就是味道有点难说了。”

顾青青微微挑眉，道：“良药苦口。”

林青云哈哈一笑，道：“那我就先回去了，晚间你让小兰去医馆找我即可。”

说完，开窗跃出，转瞬消失于檐下树荫之中。

春风携暖日拂入，窗外青翠轻摇，临风衣袖轻舞。倚窗之人微微侧首，四目相对，一人茫然依旧：

“青青？怎么了？”

顾青青眼波不动，静看对方，良久忽然抬步出门。光影晃动，复又归于平静。赵允诚轻叹扶额，这样都不多问，看来真是将人得罪狠了。

夜深寂静，丹桂坊顾府外无名巷角，两道人影一前一后停驻。清冷月光中，一人声如玉珠冷落银盘：

“思卿大侠夤夜来访，不知有何贵干？”

灰影长叹，揭下面具，露出一张万分熟悉的脸，看向表情冷淡的顾青青，解释道：“青青，并非我有意隐瞒，而是情势所迫，不得不小心行事。”

顾青青目光微凝，情势所迫，什么情势？

显然，赵允诚也知道她的疑惑，主动说道：“说出来，可能青青你可能不会信。到现在为止，我也没有办法确定这件事背后究竟隐藏着些什么。”

顾青青想到不断牵扯到连环案和蛊虫事件中的人和事，就好像有个漩涡将他们所有人不停地卷入。而他们作为身在局中之人，却什么依然都不清楚。

凶手虽然已经死了，但凶手如何死的？凶手为什么要做这么多事？他背后的人究竟有谁？南疆、漠北、以及北魏是否又牵扯到其中？

见顾青青似乎在思索，赵允诚停顿了一瞬，方才继续开口：“青青，你还记得我昏迷的那晚么？那天我本来是发现了一些异常，怕你不知情受到危害，所以才特意前去找你，想让你尽快离开公主府。未曾想却在蛊虫影响下，陷入昏迷。”

“异常？”什么样的异常，能让身处浔阳长公主府的她受到危害？又为什么要让她离开公主府？是蛊虫？不对。如果是因为蛊虫，就算离开了公主府也无法规避。所以，只能是——

浔阳长公主府有什么异常。

赵允诚点头，肯定了她的猜想：“浔阳长公主府有人在秘密和漠北残部接触。”

“塔拉尔族？”顾青青想到那晚的塔拉尔的双生刀客兄弟。

“不确定。”赵允诚道：“王府侍卫并没有看得太清楚。而公主府中与漠北残部接触之人自从那日之后就没有再行动。所以，到现在我也不能确定那人是谁，更没有办法确定背后之事。”

顾青青沉默，他们都在怀疑同一件事，浔阳长公主究竟有没有参与其中？

“连环案的凶手呢？他怎么说？”

赵允诚叹息一声，道：“凶手不是我杀的。杀他的人，你也认识。”

“是篍景？”顾青青瞬间明了。

“我答应将凶手的命留给他，而他答应帮所有中蛊之人解蛊，并且给所有被害之人一个交待。”

顾青青微微蹙眉，这不是赵允诚的作风。他不会这么轻易地就让凶手这个线索断掉。

赵允诚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道：“就算抓住凶手，也不可能从凶手口中得到任何消息。我带你去个地方，你就明白了。”

夜鸟轻啼，野地影绰。

赵允诚按动废墟角落石柱上的一处凸起，打开石门。门后甬道幽深，不见一物。赵允诚燃起火折，侧身走在前方。

“我那日便是从此处进入。”赵允诚边走边道：“那晚我从医馆回去后，便去查阅了皇家秘典，其中有一份废帝年间的图卷，详细记载了蛇殿下的地宫构造。上面的废墟是废帝在蛇苑中的寝宫，从中直接可以通到地宫之中。”

很快，两人到了地宫的大厅，大殿已经坍塌，中央的祭坛全部被埋入其中。

“大殿祭坛和铜蛇都能通往烛阴所在的洞穴。离开洞穴除了通过那日我们最后走的蛇穴，还可以从另一端的水道离开。”

“水道？”

“洞穴再往深处去，有一条暗河，连通十三巷外的秦河。”

机关响动，石壁移开。赵允诚取下壁上蜡烛点燃，映亮前方的佛塔入口。甬道地面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不少蛇尸。赵允诚提剑走将蛇尸震开，清理出一条通道。

拾级而下，进入蛇池。蛇池中漂浮的蛇尸更多，整个佛塔一层密密麻麻。顾青青握紧佩剑，紧跟在赵允诚身后，找到烛阴所在的蛇穴。

赵允诚伪装的身份已经被彻底揭开，不能再像之前一样要么装傻充愣，要么耍无赖。纵然有心想要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也不能硬来。

“小心些脚下。”

洞内比下面的蛇池稍微亮一些，夜明珠发出的微光映亮地面。这些来自深海的明珠，沉寂地在这地面百丈下的洞穴中日复一日地散发着微光，也显出明珠表面上的一幅幅的雕画。

赵允诚见顾青青视线落在夜明珠上，眸中露出一丝笑意：“烛阴说，那是废帝亲手所雕刻。”

“你又回来过？”

赵允诚颔首，道：“来问她一些事。”

话音刚落，他停下脚步。只见前方洞穴深处，巨大的蛇尸盘踞中央，像是环抱着什么。

等到走近，顾青青才看见，那是一口棺椁。那棺椁看上去很是奇特，像是玉质，却又是黑色。

“那是废帝的棺椁。”赵允诚道：“是黑石做成的棺椁。”

“《九州志》中所说的那种黑石？”古书《九州志》中曾经提到过一处石脉，能产黑石，物置其中，能千年不腐。

“没错。在这下面就有一处黑石脉。”

说话间，水流声渐响。不多时，可见一浅溪。顺着浅溪走了不到一刻，赵允诚忽然驻足。

“到了。”

幽幽烛火照亮前方，只见粼粼水波尽处，一处黑色巨石打造的平台。

在烛光和水光的映照下，隐隐可见其上流光。